“走,咱辈到一个好地方,好好聊聊!”连兴海拉起香儿的胳膊就往旁边停着的一辆红色出租车上钻。
香儿一时没回过神来,被他塞进后排并坐在一起,关了车门后才紧张起来:“干嘛?你要干嘛呀?”
“去西苑公园牡丹亭看雪呀,你最喜欢的地方。”连兴海说着就让司机开动了车子。
“真是的!”香儿心里纵使别扭,还是跟着连兴海一起到西苑公园去赏雪。
公园内游人鲜见,站在湖心石拱桥上,满眼是银装素裹的美景,苍茫的天地间万籁俱寂,仿佛能听见积雪从树梢跌落的声音。一只长尾喜鹊在松树下的雪地上觅食,用爪子和喙胡乱拨弄着几根枯草,受惊后“喳——”大叫了一声,飞进白雪覆盖的松林中。
二人边走边欣赏人生中的第一场雪景。脚下咯吱咯吱的踩雪声,和爬山坡的急促喘息声,萦绕在耳畔,连呼出的气都是白的。
“我们有一个多月都没讲过话了!”他们一路无语,到了坡顶的牡丹亭上歇息时,连兴海见香儿心情平静了,开口就说出心中积压了一个多月的烦闷。
香儿没有回答他,愣愣地望着亭前褐色的假山和一树淡雅的傲雪腊梅。
“为什么?”连兴海执拗地要香儿给出一个答案。
香儿扭头看他,发现他双眼布满红丝,满脸胡子拉碴,说话时嘴里散发出阵阵酒气。
“你怎么啦?兴海,我哪里做不对了吗?你喝酒了!”她不禁后退了两步,生平最讨厌酒里酒气的人。
“是啊!我倒是想问你,我哪里做错了吗?为什么好好的突然就不跟我说话了?”他涨红了脸,脚步直逼香儿,忽然伸手猛地抓住她的胳膊,双眼几乎要冒出火来。
“兴海,你!疯子!我要回学校!”香儿使劲挣脱了他的双手,转身跑下牡丹亭。
连兴海追了下去,连连道歉,脱下外套要给她披上,都被拒绝了。
“兴海,我不是什么好人,你以后离我远点吧!”香儿皱着眉头,终于蹦出一两句话。
“哪有自己说自己不是好人的!”连兴海涎着脸笑道。
“我身体不好!”
“这是理由吗?我会像湖雁潮对韩新月那样,守护你终生!”
“疯子!文人都是疯子!”香儿对连兴海的表白发表了另类的看法。
连兴海愣住了,他没想到眼前这个单薄话少的女生会对时下春心萌动的青年大学生们给出一语惊人的判断:“念文科的人都是疯子!包括你我在内!”
晚上,香儿发起高烧,胡乱吃了两口素面就跑到校医务室去挂点滴。
刚好金行往她宿舍打电话,谢晓鸽告诉他:“她大哥,你赶紧去医务室看看香姐姐吧!今天下午那个连兴海不知道把她喊出去干啥去了,这大雪天的受寒了,正发高烧呢!”
金行立马挂掉电话,往北苑医务室飞奔而去。在十字路口闯了红灯,差点被疾驶而过的小汽车撞飞。好在司机紧急刹车,狠狠地骂他“找死”,便开走了。算是有惊无险。
点滴挂了两个钟头半,金行在香儿身边嘘寒问暖,照顾有佳。医生开药,他又抢先付完钱,亲自送香儿到宿舍楼下,看她进去了才返回南苑。
南苑男生宿舍熄灯后,气头上的金行招呼了四五名健壮的福建老乡,直闯连兴海的寝室。
“连兴海,你给我出来!”金行“嘭——”地踹开连兴海寝室的门。
“干嘛?”
“你说干嘛?”
借着走廊外的灯光,金行当面一记拳头就重重地砸在连兴海额头上。连兴海那些肝胆的舍友们见状,也争先冲出来,两伙人群殴在一起。
三天后,学校的宣传栏上贴出来一张大大的处分通告。
香儿病了足足一个礼拜。她闹不明白,为什么同是老乡要同室操戈?为什么他们非要她站队?为什么男女生之间不能纯粹地往来?……
那些天,香儿连走路都是低着头,生怕被谁指认出她是那份处分通告的“罪魁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