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荔园80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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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年关(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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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暝底,荔园人忙碌起来“做年暝”。

挑个吉日“扫巡”、洗晒衣被,家家厨房里开始飘荡出鸡蕉叶的清香,婶娘们用粗糙的双手搓绿豆或糯米馅料,和面印红团。

一炊炊圆墩墩的红团端坐在蒸屉底铺就的鲜绿色鸡蕉叶上,尽情享受着柴火的热情和水汽的升腾。一双双印着“福禄寿喜”“红孩儿”的红团,经过两柱半香时间的烈火与蕉叶熏陶后,起屉时趁热刷上“番仔红”,香甜软糯,惹得大人小孩垂涎欲滴。

家有“余薯”的人家,还会做“番薯起”,孩子们拿出来在伙伴跟前吃也自豪得很:“你厝三十年暝做什么?我厝今天炊红团做番薯起,还有做饾烰饾干……”

家庭拮据的孩子则会躲躲闪闪溜回家,趴在灶台上不停地催促大人:“熟了没?还未熟?”

深谙世故人情的大人会特意在年暝底告诉自家孩子不要到处去串门“看人吃”。因为在过去,很多家庭都不富裕,一年到头没什么副食品当零嘴,就靠过年过节做点糕饼饾粿,上供祭祖后才能打打牙祭。如果有不识趣的人在别人家“做年暝”的时候去串门,人家碍于面子或许会客气给你一个红团吃,私底下则可能会骂你“没教养”。说不定碰上哪个直肠子心里不平又多嘴的人,很快跑到门前溪洗衣石上那么一宣扬,传出去谁家孩子贪吃,这样不但丢孩子的脸,也丢大人的面子。

每年香儿阿嫲做豆腐点卤前,都会用热腾腾的豆汁给香儿烫一碗兴化米粉。香儿总是不加油盐酱醋地吃原味,她喜欢那股浓烈的豆香直冲心脾,和淡淡的清甜在舌尖久久回味的感觉。

香儿上初中时,每家每户做年暝已没有过去那么捉襟见肘了,但嘱咐小孩子不要乱串门的习俗尚存。香儿文静自是不必说,淘气的阿弟则是栓不住的,阿嫲只好给他塞个红团,由他出去找小伙伴们玩耍了。

几个月前,老跃进养鸭子的池塘突然断流,一家人的生计只好从长计议。无奈之下,夫妻俩忍痛卖掉了那竿鸭母。这些年卖鸭蛋的钱光用来建房子给俩孩子预备“家尾”了,几乎是年头贷款年尾还,老跃进成了农村信用社的常客。这次还清贷款后,老跃进进城买了一辆“嘉陵”牌摩托车,到后卓圆圈和洞湖口路口去拉人载客挣钱。

那时候私企少,进鞋厂打工的一般是年轻人,很多没读过几年书的中年人没有关系托人情的进不了厂,仍旧留在农村耕作,寻求点副业维持生计。之前,旭峰的老婆秀枝曾来找过山里英借高中毕业证,去协丰鞋厂应聘上班。她劝山里英一块去,上下班好有个伴,而且能进这个“台湾仔厂”并不容易,没文凭托关系找熟人也是进不了的,况且一个月还能挣四五百呢!

山里英想到若是她进厂上班,田里山上的活就没人干了,思来想去,权衡利弊,还是决心一心一意养鸭子吧!于是,她便断了当协丰鞋厂第一批工人的念头。谁曾想不久后,石华坝的水流改道,池塘干涸,连鸭子也养不成了。而老跃进买下摩托车后,两口子荷包里的“银元”已所剩无几。这一年,因为被迫转型,夫妇俩意见不一,吵了好几架。

进入年关,老跃进夫妇的经济压力更大了,不但过年的年货无钱置办,来年初两个孩子的学费也还没有着落。山里英把大人和孩子的几身旧毛衣拆了,重新织花样,算是过年的新衣服。再用自己种的黄豆磨饾烰饾干,炊十来双红团,菜园里有萝卜包菜,杀上两只养了一年的鸡公,这个年马马虎虎也能对付过去。

年二十九的傍晚,跑了一天车的老跃进还在后卓圆圈昏黄的路灯下候客。

寒风夹着细雨刺骨地冷,冻得他鼻水直流,握车把的手都僵硬了。他已经憋了半天的尿,却不想挪动打哆嗦的双腿去找个隐蔽的角落解放。

“走!走去厝!一个人影都无看见!”对面马路一个同行无趣地跟他说。

“嗯啊!今天无什么人客。不如回厝去温铺!”老跃进把双手合拢将掌心靠在嘴上呵了呵气,又抖起双腿来驱寒。他看了看灰蒙蒙的天,再望望空荡荡的柏油马路尽头,同对面的人一样,嘴上虽发牢骚说不等了,却迟迟都没有打道回府的意思。

不知过了多久,从坡下慢悠悠走上来一个背咸草布袋的老叔公。

二人从他刚露出光溜脑袋的那一刻,几乎同时发动油门飞驰到他眼前,争着抢起客来:“叔公,去哪里?去哪里?搭我车,坐我车……”

“无走!无走!”老叔公摆摆手。他们又失望地把车驶回原地。

老跃进终于是憋不住了,他下车钻入旧交通岗亭后的杂草丛里去方便。而就这么会儿功夫,从部队招待所里走出来一位军人家属,坐上“同行”的“嘉陵猴”扬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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