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荔园80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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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那些年的农忙假(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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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十三叔公的朱顶兰开了,火红的,淡粉的,洁白的,一朵朵,像极了开在春天里的喇叭。虽然没有百合的香,但在农村人眼里是又好养活,又有喜庆感。这种植物即使被丢在日头里暴晒几个月,一旦有雨露的滋润,洋葱头状的球茎便能回春,生命力堪比沙漠仙人掌和本地的芦荟。

八十多岁的十三叔公,自诩生于庚子年,常常说要不是八国联军炮轰国门,他的祖上兴许能考个举人、进士什么的,不至于躲在村里教私塾、捡草药当先生。而他及其他的后代,兴许能享受上官几代的荣誉和福荫。

他说的一点没假,在村东边,只有他识得古文,拥有满满一箱的繁体竖排线装书,还写得一手漂亮的颜楷,社里宫庙的对联,谁家结婚的喜联,陈氏家族每年门门窗窗的春联,都出自他的妙手。而且他写对联,一铺开白头红纸,蘸饱了墨汁的狼毫,从来都是不假思索,行云流水。

他单独住在院侧的单间双层木板房里,房子砌着高高的各色不规则卵石墙基,烟灰色的木门木窗木栏杆早已斑驳,在火红的夕阳下,仿佛要一触即燃的样子。房前屋后种满了花花草草,一年四季都在你花开罢我花开,除了吸蜂引蝶,还特招孩子们的好奇心。

但是他似乎又不太喜欢别人去打听他的花草。于是,便经常拄着自己雕刻的龙头杖子,站在院门外“笃笃笃”地敲打竖立在水沟边的栓牛石,一边敲一边骂骂咧咧:“无人管教,去告诉你厝老父娘底……”想把觊觎他神秘花园里宝贝的顽童们赶跑。

他越是这样古怪吝啬,村里的孩子们越觉得神秘和刺激。时常三三两两密谋一番,趴在花墙外,故意嗷嗷叫几声,引十三叔公出来。再扯动吊盅花伸展出来的柔枝,或是摘掉伸出墙头三叶梅紫红的花瓣,嘻嘻哈哈,一哄而散,丢下吹胡子瞪眼的十三叔公在院子里呼神。

五月田家人倍忙。放农忙假了,这是全村男女老少包括学堂里的老师们,翘首盼望的黄金小长假。孩子们既可以协助家长干点农活家务,减轻父母农忙时节的辛劳。也可以结伴在村里村外游戏玩耍,上树掏鸟窝,下河捉鱼虾,捉迷藏,跳绳子,打架,斗嘴,各种各样的游戏和玩法,在农村广阔的天地间,尽情挥洒无穷的精力和创造力。那个年代,小学生们的春末农忙假,过得妙趣横生,可以狂欢到忘记了假前老师布置的作业。

阿梅大清早就叫醒了阿美和大头,喂饱阿狗交给姐弟俩,里里外外吩咐了一番后,戴上斗笠,迎着曙光,挑着畚箕、小板凳,和阿丰一起到门前溪石桥的西边去拔秧布田了。

如镜子般的洋田很热闹,白云在水中悠悠地漂流,紫燕矫捷地掠过蓝天,荔枝林远处连绵的黛青色山尖静静地矗立着,倒映在洋田的水中,像镶嵌在一块块划分齐整的镜框上,还不时传来杜鹃鸟“布谷……布谷……”深沉的催促声。墨色的洋蟆猴聚在水沟里、池塘中,欢快地摇动着小尾巴,“高高高”地齐唱着成长的歌。

在姐姐阿美的催促下,大头趴在板凳上胡乱潦草写了几行作业,便匆匆合上书本,往补了几个补丁的军包里一塞,顺手掏出一支弹弓,撒脚飞出篱笆院。

他吹着嘹亮的口哨,集合了平日里臭味相投的四五个小伙伴,准备游荡到溪坝上去。又觉得这么美好的时光不做点特别的事情没意思。

“要不然,一起玩打仗,怎么样?”

“好!”

“像电影里那样!”

他们头碰头密谋完了,呼啦呼啦,拐弯抹角潜伏到了目的地——把陈十三叔公的神秘花园包围了。和村里所有人家一样,十三叔公的院门从来不落锁,只是虚掩着。

“敢不敢进去?”菜包趴在矮墙头夜来香的叶子丛里,侧过脸问身旁的大头。

大头乌溜溜的小眼睛紧盯着安静的小院,轻轻地呼吸着随南风飘过来的花草香,举起弹弓瞄准了挂在龙眼树下鸟笼里正在磨嘴的黑八哥。

刚拉满皮筋的弓,神出鬼没的十三叔公突然“咿呜”一声,拉开灰黑色的门中小门,从里面慢悠悠踱了出来。

“嗯嗯!哼——”一阵沉重的清嗓后,紧接着是长长的叹息:“啊……”

他拄着从不离身的杖子,走到院墙角小腰粗的龙眼树下,对着笼子里边上窜下跳的黑八哥说:“担水——担水——担水——”,黑八哥也跟着欢快地学嘴:“担水——担水——担水——”学到他满意后,便打开鸟笼放飞了。

这只十三叔公驯养的凤头黑八哥,是他的孙子旭峰从荔林里最大的古荔枝树上偷偷掏来的,从小雏鸟开始,关在鸟笼里养活了,剪了舌根,再慢慢教习学舌。等这小畜生懂得人情世故了,便放飞出来教着给家人当通讯员。比如今天,就一路顺风飞到洋田里去喊他的孙女碧莲回家挑水:“担水,担水,担水,担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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