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荔园80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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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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荔枝花连开了二茬,却在传粉的关键几天,被清明后不断的雨水浸烂,焦黑了不少。一夜间,水绿如淀的溪面上忽地铺满了一层薄薄的黄纱,是两岸随风扬落的淡黄色、褐色荔枝花。她们浩浩荡荡地飘流着,聚合到古渡头宽敞平缓的水面,被渔船的木桨或是汽船的疾驰破开,又跌跌撞撞涌入大溪,纷纷汇往淡头,前往涵江入海。这一趟不短溪海浮沉之旅,对每一朵小花而言,好像并不在乎于哪个码头的停泊。

“看来今年荔枝结果要少啦……”养蜂人阿山蹲在新分出的一窝蜂箱侧面,用毛笔写上了漂亮的行书“山沟沟合作社”后,掏出一支陪伴他多年走南闯北的短笛,吹起了想家的曲子。这一季摇出了比往年要少的荔枝蜜,就地卖了一些,心里惆怅着,暗自盘算转移阵地的日子。

“荔枝从来都是惜花不惜仔的!”阿丰蹲在门口,拿小锤子“叮叮当当”把松垮的犁头敲实,对于荔枝他似乎有一本丰富的老经。

割完油菜籽,洋田里蓄上了一汪汪清亮亮的水,燕子和八哥们兴奋地在水田间飞来掠去。队里的老黄牛开始按照农户接龙的顺序,挨家挨户地轮流耕犁,一番人与动物和谐互动的精耕细作后,就要等着插秧了。

这几年,村里流行种油菜花。唯独山里英家的洋田里偏偏要固守着昔日的执着——种冬麦,小麦磨粉轧面条换索面,大麦砻糠饲猪养鸭子。那一块浓绿,从初春开始,便像是镶嵌了黄金边的碧玉,煞是好看。

这一亩三分地上覆盖的独特浓绿,是山里英厚待庄稼的结果。她在撒播麦种的时候,悄悄的挑来了一畚箕又一畚箕的鸭粪土,好不吝惜地扬洒在麦田里。麦子们也实诚,茁壮的成长,结实的抽穗,连野稗子也不敢辜负了这份好意,把空囊囊的稗子穗挂得高高的,迎风招摇。只是经过几场春雨一侵,几阵春风一吹,快要成熟的麦子们便喝醉了酒似的,倒伏成一摊又一摊。

捡完鸭舍里的蛋,山里英提起麻袋,倒了一些丈夫老跃进从湄洲岛收购回来的碎鱼干,拌进饲料里,用结结实实缝补了两层底的面口袋装好,甩到背后,扛到荔枝林深处的池塘边饲水鸭。

在闽中地区,如果一个男人不管年纪大不大,为人比较“善”和“精”,在称呼上就会被乡里人在名字前加冠一个“老”字。跃进幼年失怙,由长兄长嫂和五六个哥哥姐姐带大,才让他多少有饭吃有学上。因他自小无父无母,兄嫂拉扯一家子未成年的兄弟姐妹和自己的孩子生活拮据,穷得叮当响,难免会故此失彼。最小的弟弟跃进经常是被忽略的存在,他营养不良,身体瘦小,十岁了还在穿开裆裤,加上顽劣难管,有时跟刺头一般,有时又天真可怜。跃进十四岁在军民中学读初一时,学上了不到一个月便辍学回生产队养鸭子挣工分。后来跟人去湄洲岛倒卖鱼虾,倒腾了几年后又跑到江西去修铁路、永安挖煤矿......于是,小小年纪就成了“老跃进”。与山里英婚后,夫妻俩重拾了养鸭的老本行。

这一竿子水鸭有百来只,平常用简易的塑料网围在池塘边圈养着,遇到麦收、稻收或是农闲空田的季节,便是他们最快乐的时候。那时候,老跃进会起个大早,头上扣个麦秸秆编的半旧草帽,哼着“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挥舞着一根十来米的长竹竿,指挥着他的水军们,排成一条线,大摇大摆地前进在弯弯曲曲的田埂上,再飞跃到空旷的洋田里、水沟中“寻宝”打牙祭了。螺蛳泥鳅蚂蚱,草籽谷粒麦穗,把鸭子们馋得伸脖子直叫唤,抢夺得不亦乐乎。

走出荔枝林,穿过一埕埕正在陆续收割的淡黄色油菜地,山里英卷起裤管,慢慢趟进自家渐黄的麦地,扶起倒伏的麦秆,攥三撮合成一个立体的三角架,顺手用其中四五根麦秆绑住,一桩桩像歪脖子、长短腿的丑小鬼们,三五成群地聚在地头玩耍。

“哎,清明谷雨,无熟也浸死。”山里英对于自己过分堆肥的做法,有点哭笑不得,可她就是一年又一年地总结经验,却从不吸取教训。

扶完麦子,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举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顺手叉着后腰,慢慢走到田埂边,靠坐在边上轻喘,一股酸水冒上了喉咙,她真想此刻就躺在厚厚的麦子上睡一觉。

这个柔软的白日梦还没开始做呢,一阵急躁的吧嗒吧嗒趿拉鞋声,从远处传来。

“山里英啊,赶紧去看你家鸭母,啄了阿丰家的秧苗,跑得到处都是……”

“我家老跃进呢?他怎么赶的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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