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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医起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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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齐王身世(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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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子芩叹了口气,接着说:“圣人可还记得兹甫与目夷让位之仁的故事?同父异母的兄弟尚且可以做到如此,更何况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程子芩知道,其实有时并不是权利漩涡中心的两个人想要争什么,只是他们被各自身后利益相关的集团绑架了,再加上父亲的处事不公,态度的暧昧不清,以物诱,以权骗,反复的愚弄和诱导下,才使得兄弟二人信任崩塌,互相怨憎。再加上无数的“第三者”极尽挑唆,兄弟二人虽已多番隐忍克制,但实则皆没有砍出那伤害对方的第一刀。李建成只是想方设法地试图削弱李世民的势力以自保,而李世民其实也只是在兢兢业业的搞事业,并非一定想要取而代之。

程子芩想,如果要是没有李渊想借李世民制衡李建成,以皇位多次挑逗的话,说不定李世民原本也能安安心心地做个一代贤王,像目夷辅佐宋襄公兹甫一样好好辅佐李建成。虽然李建成也有和兹甫一样的仁义之名,但从起兵之处的战绩来看,李建成的军事才能定不会令他像兹甫一样又因仁义而丧国。现在看来,造成兄弟二人反目成仇、自相残杀的罪魁祸首就是李渊无疑了。当然,还有他那个既无才德又唯恐天下不乱的四子齐王李元吉。

程子芩说了一大堆,李渊却一直一言不发。他其实并不是不知这番道理,只是当初一步错,步步错。因为亲身经历了表弟隋炀帝杨广弑兄杀父的事件,所以他对权欲面前的人性充满了怀疑。他不敢赌,也不想赌。毕竟他也已是个年逾花甲之人,他只想能在自己有生之年,安坐太极宫,等待他百年之后,皇位自然会有它的归处。只是这皇位他可以给,但在没给之前谁也不能来抢。否则就是忤逆,是犯上,他决不允许自己有一天也走上他姨父隋文帝杨坚的老路。

“圣人?”程子芩见李渊眼神空洞,半天没有反应,试探着小声叫了叫他。裴静见李渊仍然没有反应,便凑近李渊的耳朵提醒了他。

“嗯。”李渊应道。

“不如……”程子芩想了想,把心一横,一不做,二不休,既然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不如都敞开了吧,“今天不论太子和秦王,只说齐王?”

“元吉?”李渊有些狐疑。这是他最不成器的一个儿子,但却也是他最不忍心责骂的一个儿子。毕竟他是唯一一个曾经差点就被亡妻窦氏抛弃的孩子,可他毕竟也是自己的血脉,他如何能忍心。“你怎会提起他?”

程子芩顿了顿,道:“臣在十常斋时除了跟随师父治学医道以外,也曾与师兄一同钻研相术。哦,臣的师兄曾经跟随南陀山静云观至元道长研习易卜之术。今日臣在东宫与齐王有过一面之缘,故而……”

程子芩撒了个小谎,总不能说她最近是在临湖殿听墙根时见过的齐王吧。

李渊抬起手先阻止程子芩继续往下说,他给裴静使了个眼神,裴静识趣地立马拱手行礼告退。于是,整个大殿里便只剩下李渊和程子芩两个人。看来这古代帝王的迷信程度已经远远超出了程子芩的心理预期。早知道她当初就不以医士的身份留下来了,直接化身卜士多轻松,每日动动嘴皮子,靠着脑子里的记忆“剧透一二”即可,哪里用得着像现在这样整天累死累活的。唉,真是失策啊。

“程道医还懂相术?”李渊对程子芩的态度变得微妙起来。这古代医生的地位真是赶不上巫师啊。程子芩心底一阵不爽,但脸上还是故作深沉地点了下头。

“圣人可否容臣直言?”程子芩问道。

“但说无妨。”李渊允诺。

程子芩徐徐说道:“臣观齐王三庭五官,额头低窄,月角微陷,眉尾不齐,鼻形如钩,此乃父母不亲、兄弟不睦之相。且今日见其行色匆匆,步履虚浮,且印堂似有乌显,恐怕不日便有无妄之灾啊。”

李渊闻之大惊。程子芩口中的“额头低窄,月角微陷,眉尾不齐,鼻形如钩”这十六字竟与当年上清派道人王远知所批分毫不差。当年亡妻窦氏诞下李元吉后也正是因为听闻王道人所批这十六字,预言其有朝一日终将心生歹念、祸及全家,所以才背着李渊痛下决心令侍女将其抱走送予田舍家,愿其以庶人之身度此余生以逼祸。没想到程子芩作为一名尚未及笄的小道,相相之术竟已达到可与茅山道人王远知相比隣的程度。而如果她所批相术是如此精准的话,那她后半句所说的谶言……难道王道人当年的预言不虚,且那一日已经不远了?李渊额上薄汗微出,右手紧紧握拳。

“可有所解?”李渊问道。

程子芩思索片刻,答:“可否容臣占卜一二?”

李渊点头准允。只见程子芩上前几步,跪坐在李渊案前,从腰间取出三枚铜钱,握在手心供于胸前,口中念念有词,片刻后散落于案几之上。程子芩以手依次触摸铜钱,眉头紧锁,似在分析卦象,时而仰头冥思,时而口中嗟叹,最后眼神一定,长吁一口气,将铜钱依次捡回收入腰间。

“圣人,”程子芩起身拱手躬身行礼,回禀道:“齐王与长安福地相冲,唯有远行,别无他法。”

程子芩只有以此暗示李渊将齐王送出长安,最好能离他两个哥哥都远远的。没有了他这根搅屎棍子,太子和秦王之间的张力也不会那么紧张。若能以齐王的离开鞭策一下太子,同时安抚一下秦王日渐憋屈的心,在齐王又打着太子的旗号策划“昆明池行刺”前先把齐王赶出长安,那她就有可能有更加充沛的时间去太子和秦王之间周旋,或者靠着“占卜之术”诱导李渊下定决心废储改立秦王。或许没有了齐王的拼命撺掇之后,太子和秦王未必不能像自己曾孙辈的李宪和李隆基一样兄友弟恭的携手开创大唐盛世。如此一来,程子芩虽然改变了历史,但并没有改变历史的进程,而且还能保下太子和齐王两脉的性命。如果没有了开唐三皇子的血腥争储先例,先人们给后辈们开个好头儿,那大唐余下来的两百多年里皇家内院之中或许也能少流很多血了。还不止,说不定,以身教化,以道治国,那大唐未来的寿数不止两百多年也无不可能。这算功德,不会遭雷劈的。程子芩想着,这已经是她能想出来的最好的办法了。

“唔。”李渊回应一句,若有所思。想让三个儿子都围绕在自己身边,又不让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做大以免生了邪念,实在是太难了。到底是他的儿子们互相争斗逼得他不得不予以制衡,还是他的制衡之术才逼得他的儿子们互相起了争斗。他需要一点时间好好去想一想这个问题。“先退下吧。朕需要休息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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