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手

“收旧家具咯，收旧货。”下午我们俩开着面包车，又来到放石狮子的门前。

正当我们转悠时，从门里走出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冲我们招手道，“收旧货的，过来。”

我赶忙下车小跑过去，“大姨，您家有旧东西卖？”

“有啊，跟我进院子吧。”老太太说着把我们往院子里领，路过门口时，我仔细看看石狮，黝黑黝黑的，好像不是平时常见的青石或大理石，什么材质还得去问问师傅，我心里琢磨着跟随老太太进了院子。

“你们都收什么啊？”看我们跟进了院子，老太太转身问道。

“大姨，我们什么都收，家里不要的旧家具，旧衣服，酒瓶子，废纸箱子都要。”我紧跑两步，到大姨跟前陪着笑说道。

“废纸废书多少钱一斤？”老太太指着窗户下一堆旧书、废纸箱子问我道。

“三毛钱一斤。”这一问还真把我问愣住了，来之前也没做准备，我哪知道废纸多少钱一斤啊，隐约记得那时家里卖过废纸，大概就是两三毛钱一斤，所以就随口答道。我转身一看老鹏没跟进院子，围着门口石狮子来回转着看，赶忙招呼他进来，这要让老太太看出猫腻儿来，又换车，又换衣服的，可就白忙活了。

“三毛，人家都五毛呢，就五毛吧。。”都说跟老太太做生意最难，这天底下老太太没有不会谈价的，休想在他们身上沾到一丁点便宜。

“成，五毛就五毛，我们也刚来，就当开个张。”我的心思压根儿就不在那堆废纸上，老太太说多少钱就多少吧。

“那好，取秤去吧。”老太太说话坐在院里的小椅子上，笑眯眯得看着我们俩。

这可把我俩难住了，光想着换车、换衣服了，谁还想到再带个秤？可这不是演戏，也不能回市里拿秤重来一遍啊。一时不知怎么办好，我和老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急的一脑门子汗。

“大姨，那什么，你看我们俩出来的急，秤没拿上，要不明天我们再过来。”我搪塞着，“或者咱也别那么麻烦了，按堆儿估个价，咱都合适就得了。”说着蹲在老太太椅子前，一副恭敬的样子。

“哈哈哈，还有你们俩这样做生意的，得了，正好我这有个秤，夏天卖菜用的，你们俩要信得着，就用我的秤吧。”老太太笑着站起身，去小南房取秤。

“信得着，信得着。”我赶忙说道，老太太可算帮了我们大忙，要不我还真不知道接下去怎么办。

一会儿工夫，老太太取出一个秤，我和老鹏一看就傻了眼，是那种秤杆、秤砣加一个挂钩的老秤。这东西我和老鹏哪会用啊，可这会儿只能赶鸭子上架硬顶着了，总不能告诉人家俩收破烂儿的不认秤吧。

“先把旧书打成捆儿吧，好称。”老太太放下秤看着我们，此时的眼神里好奇成分更多一点儿。

“哎，哎。。”我答应着，转头对老鹏说道，“去把车上的绳子拿下来吧。”边说边冲老鹏挤眉弄眼儿。

看得出老鹏明白我的意思，答应着往院外走，嘴里却小声嘟囔着，“我他么上哪给你找绳子去。”

假装在车上翻腾半天，老鹏一脸无奈得回到院子，“你看看，我说别走那么急，秤没带，绳子也落家里了，让人家看笑话不是。”

“我这正好有几个破编织袋子，也没什么用，就用它装吧。”老太太笑笑说道，又转身去了小南房。

“大姨，您就是本村人吧，在这生活多少年了？”装、称废纸的间隙，我与老太太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着。

“婆家本村儿的，住了不知道多少辈儿了。”老太太很健谈，每称一袋子旧书废纸，还帮我们看看秤，反正我们俩也不认识，人家说多少就是多少。

“听说这次孔辛庄拆迁赔偿都不少，就这套院子得换市里两套楼房吧，搬到新楼，儿女看您就更方便了。”我有意无意打听着老太太的家庭，我是这样想的，若人家老伴儿、儿女都在，想买石狮子只跟老太太一个人谈恐怕不行。

老太太突然抬头看看我，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似乎还有那么点儿忧伤，“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搬家我们也干，到时候您需要就打个电话。”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话让人家警惕起来，毕竟我们是陌生人，还是俩大小伙子，别让人家以为我们是坏人，有什么歹意，我赶紧应付着。

“老伴过世了，儿子。。儿子离得远，回不来。”我听到老太太提到儿子的时候顿了一下，声音也低了下去。可能是儿子不常回来，当娘的想儿子了吧，也就没再问下去。

“大姨，您家过去是大户人家吧，看门口那狮子，多气派，一看就是大官家才有的。”我把话题扯到石狮子上。

“你说你，收个破烂儿那么多话，得了，五包书，一共九十斤，四十五块钱。”老太太略带愠怒得看着我们俩，同时伸出手，做出要钱的姿势。

“哎，哎，您点点。”看到老鹏还要说话，我赶忙拉住他，掏出五十块钱递给老太太，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嘛。

老太太接过钱，我给的是五张十块的，她一张一张对着太阳照过，看到没问题才揣进兜里，“你说我这也没零钱找给你，看看还有啥你能收的。”老太太边说边四周踅摸，我当时真想说把门口那石狮子匀给我吧，我再掏五十也行，不过估计说出来，她能把我打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