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念汲本是待笑的，闻听得此处这眉毛活似着了蝗的庄稼，伴着那眼角直抽得半边太阳穴俱是鼓胀：“竟直是此般人家！”“不也是早已料得真切？”
只见这念汲脸面上明灭不定，少顷，用个铜箸子把个火盆儿焰儿略拨上一拨，待得灯焰儿略亮堂些个，却也终是问着：“那，我那徒儿呢？不归又是如何做得此间了账？”只见这腊梅倒是难得的于此般沉凝的略带上几分笑意：“正待要说呢！你那徒儿浑不似个才将及十六的，处置得倒浑似过了而立有半的江湖上浸淫得深的！”
“嗯？？慈儿，何时回来的？”说着是眼神微亮，“眼见得似是脚步上又轻上三分。”
“孩儿这是才从那塾里学了‘乱世人命不如狗，盛世家家饱暖有所养！’”“席先生教的？”“是！”说着回向腊梅：“那自是无虞的！”
“父亲且先慢聊，孩儿自去那院中临竹摹柳。”
“急甚？坐着。”说着帮夫人轻掀杯盖，款注清茶。“若是别家儿总角少年，旁听着些江湖诡谲，我自是嗤之以鼻。只我家慈儿自幼地拳脚上须是见闻得多的，莫若是一股作势的撕破那漫山迷障、休论那些个儿似是而非！”“更加得我们这慈儿，却是早已选定了那浩渺江湖！”
只见这慈儿于高凳上垂手坐好，却已是眼观鼻鼻观心的，连眼睑儿也已是微微垂下，眼见得似是打定了主意绝无计多置一言的。这为父的笑指着慈儿那浑如老僧盘定，笑向夫人，“瞧这个泥塑木雕的带发和尚！”一番话说得连慈儿嘴角都已是勾起丝浅淡的笑意。笑闹毕了因说起回这此间正题，只见这念汲眉梢略挑，言语间却依旧是有着三分讶异！“却是如何？！”
只见这夫人却已是眼角也略带上几丝笑意：“你那徒儿啊，情知那一文钱便可扯媒拉纤、做马泊六的与她那偏帮的‘莫说损着你些许银钱，给我家这明珠垫道；就是碍着了你半边前程，自也是你的荣耀’般得意老娘惯常的所使得那李逵三斧，偏生得故意的直往她娘儿俩打着了招呼的店家直点份时鲜的一粉一蒸；既也是食客间也多有插科打诨，趁便的便引起着此间话头，回回的必是以‘像此等婆娘，怕不是新婚夜枕下藏刀！’作此话题终结！”
说着轻呷一口淡茶：“偏生的那娘儿俩又先打好了招呼，也不知本也是游闲使兴的交游广阔，还是那声涕俱下的直戳心防；亦或是家里当官的素有靠山；总之这一来二去的这前脚刚走，后脚这本也是忙的里外不分的忙不迭便一盆脏水泼过，急急地就给这素来交心的娘儿俩洗白！”说着便不觉得露出几分嘲弄，“要只是一次两次的倒也还罢了。这回回的如此这般，这整一坊的又能有着几家席面？！一来二去的倒反倒让那些个食客觉出不对，你那徒儿再借机的亲诉本不相识！”
“倒是玩得一手好阳谋！”
“是啊！跟着些个地痞流氓、马粪堆里翻腾起来的渣滓，你讲甚么仁义礼智，莫还是等着开门揖盗？！”
“正解！本还在忧心这小徒儿年岁尚小的就功行日进，怕是不及出山的便逢着些个高帽捧杀！如此看来，咱这徒儿心眼儿剔透着呢！”
眼见得夫人眉眼稍霁，却也是那凝神的熏香一点，径把个《玉霖炊浆》的在他案前轻轻放下，细看去却已是翻至了“六鲜馄饨”。却待抬首，却见那慈儿早已是沉静着挪出门外，竟连门扉也已是轻轻地略掩上些个，只听一声似笑似叹：“啧！怕是得负了仨儿兄弟一番苦心衷肠！却是个天生的江湖把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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