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乡烟缭绕的田间，万季安的心中充满了晦暗的想法，姜小云的话始终萦绕在他心中，尤其是当他说起那些话的时候，尧天和陆恒脸上那种不分轩轾的表情，深深的刺痛了他的心。
是的，为了计划，他们都是可以舍弃的，甚至到了关键时刻也是应该被舍弃的，这种感觉让他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当日玄化九章对他说的那些话。
这是你的天道，还是别人的天道呢？
生于帝王家的万季安从来没有舍己为人的情操，但他却见过无数次这种动人的画面，曾经的他能够为了他的青梅而奔走异乡，却又在复仇的最后关头选择了放弃，很多年以后每当他回想起当初的选择时，他从未后悔过，因为那就是独属于他万季安骨子里的骄傲。
只是这份骄傲就和“万里江山用血河来一统”的价值观一样，那堆砌在道路两旁的尸骨可以和他没有半点仇怨，甚至压根就不认识，但他依旧需要踩着他们的尸骨走上那至高的王座。
即便，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登上那个王座。
此时，一张鬓角斑驳的面容映入了万季安的眼帘，那是一位苍老的农夫，正在向田地里撒着麦子，偌大的田坎间只有他孤独的身影。
曾经的这里是十分热闹的，每到插秧的时节总会有忙不完的农活，虽然身为贵胄的万季安几乎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但是在那些儿时启蒙的读物中，有着无数崇本抑末、服田力穑方面的故事，而万季安自然也很清楚农业才是一国之本的道理。
也许是他看的太过专注的缘故，引起了那位农夫的注意，但他却并没有要走过来和万季安攀谈一番的打算，毕竟彼此衣着上巨大的差距足以制造出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堑。
或许，在那农夫的心中会觉得奇怪，像万季安这么有钱的人怎么会来这么泥泞肮脏的地方，来看自己这样一个贫穷的农夫种田的呢？
也许是心有所感，万季安朝着那农夫主动走了过去，当他看到那翻新的土地里一颗颗寓意着希望的种子时，突然有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自从父皇病入膏肓以来，他已经很久没有上朝过了，虽然万季安曾经也大声斥责过他那祈求长生之道的糊涂，但万季安扪心自问，这百年来龙胤王朝的风调雨顺可不是由他万季安一身无匹的修为换来的，而是在他父皇的领导下才得来的。
相比起一事无成的自己，他的父皇才是那个超凡的人杰。
“今年还会有收成吗？”万季安盯着那被土壤半掩的种子，虽然他根本不通农务，但也知道大致的农耕工序。
“废话，怎么会没有？”农夫显然是没有料到万季安会主动过来与之攀谈，而在这寒冷的晚冬倘若有人愿意与他闲聊一会绝对是一件让人欢喜的事，但那农夫却还是说话的时候就迫不及待的宣泄他对于万季安这种人的敌视。
万季安并不在意他的敌视，却更加在意他心中的豁达。
“如今莫说龙胤王朝，整个东耀州都陷入人鬼纷争的战火当中，就算是真种下了粮食，又怎能确保明年会有收成？”
听了万季安的话后，那农夫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虽然他已经年迈苍老，但笑声仍旧苍劲有力。
而被他笑的有些迷糊的万季安却并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但以他的胸襟和城府，自然也不会和这小小的农夫一般见识，只是静等他接下来的话。
“年轻人，看你的样子应该是大户人家出生吧，要我说这恶鬼的眼中可瞧不上我这等平头百姓，但要是你的话就不一定了。”农夫的话中透露着满满的恶意，但在万季安听来却也只是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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