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如火,马车飞驰在没有一点遮挡物的荒野,长时间没进水,更何况身处这样的囚笼。阳光的炙烤,滚烫的牢笼里,颠簸中,稍有不慎就会被烫伤。连平时狂吠的猎犬们也虚脱了。饥饿、脱水、中暑加上令人作呕的气味,铁笼内的每个人都奄奄一息。
“啊!中央王国到了,我快渴死了,再不到就要变成秃鹫的午餐了。”冉士说道。
“拼了老命,但愿这次能值回路费。”康丹说道,“进城好好泡个澡,再找些美女放松……”
“每一趟旅程,就能要我半条命!”
“喂,今天城门口看着有些怪……”康丹警觉道。
“嗯?哪里?我看就多了几个尖刺栅栏,守卫倒少了好多,不知道钱会少掏点吗?”
“喂,把准备好的钱给我。”康丹声音严肃起来。
冉士递给他一个钱袋子。
康丹掂在手上,“蠢货,是少的那一份。”
正说话间,马车被拦下,孩子们也听到其他的声音。
“车上有什么?”有人问道。
“军爷,是要记录在册吗?我不会写字……”
“不。今天不登记。”一行卫兵围绕着马车,敲了敲这个密不透风的漆黑铁箱。男孩拼命地从缝隙望去,似乎是一群穿着明晃晃盔甲的人。
两个黑衣人对视一下,皱起眉头,紧跟上去。
“里面好像有活的东西?”
“是我的爱犬和货物,我们这些旅行商人就喜欢把狗带在身边。大人,我们之前见过面……”
“我没见过你。为庆祝战争结束,彰显万王之王罗斯加尼陛下的仁慈与厚爱,陛下已下令废止奴隶交易,所有奴隶都要即刻恢复自由身,违者将被处以绞刑,你这里面不会是奴隶吧?”卫兵说着就要强行打开牢笼。
康丹眼疾手快,伸手按住了将要打开的牢门,“等一下!我知道,几位军爷,怎么会有人不知死活违反国王的命令。大热天,我们给大人带了些远方的土特产……”
“我父亲也是在军营工作,您或许见过他……”康丹靠过去和这个卫兵交谈,一手掏出身后的钱袋,用身子挡住其他卫兵的视线,试着把这个卫兵带到一旁。
“所以有奴隶?”卫兵面无表情地斜视着他,不为所动。
未等康丹说话,牢笼里面的孩子像是抓到一线生机,拼命地叫喊和拍打着铁笼。
冉士见状,拿起一把斧子敲击着铁壁,这一举动起了反效果,所有卫兵被他一惊,纷纷拔出长剑。
“有是有的,都是些没人要的小鬼!能为他人带来福祉也是好事,大人您说呢?”康丹对冉士这个蠢货又恼又气,仍不死心,强颜欢笑,想要用手搭在卫兵肩上。
“让你的脏手离我的盔甲远点!”卫兵甚至没有看他一眼,一个侧身顶,将他撞倒。
钱币滚落一地,康丹捂着脑袋,城门口的所有人都被这金钱的声音吸引来目光。
“现在,我要以贩卖奴隶罪逮捕你!而你要释放被你囚禁的所有人!”卫兵喊道。
康丹钱还没捡完惊声地大叫道:“啊,这可不行!我们可是拼了老命……我们不是说好……”
卫兵一拳打在他脸上,把他打倒在地,阻止他继续说下去,“闭嘴!你要是敢用你那舌头多说一个字,明天城外的树上毫无疑问会多两个人,对付你们这些顽固分子,我们有很多有效的办法。”
“别别!我知道了……大人,我们……”
“够了!卫兵们!包围他们!”这名卫兵立马剑出鞘,抵在他的喉咙,让他不敢发出一个字。
牢笼的锁头被斧头劈开,门也很快被打开,久违的清新空气涌入,刺眼的阳光让男孩睁不开眼,几天的昏暗无光似乎到此结束。
一群身披铠甲的卫兵好奇地挤在狭小的窗口,“……味道真难闻。”
卫兵头领挤开围观的人,捂着鼻子,“你们这些小乞丐不想像他们一样的话,就立即从我眼前消失!”
男孩同其他孩子连滚带爬地从里面逃了出来。
男孩一下摔倒下地,几天被关在笼子里,让他双腿有些无法站直,花了会功夫才站起来。
男孩忍不住回头,那两个黑衣人跪在一起,被卫兵团团包围,不敢说话。康丹抬起懊悔的头,仅仅瞄了一眼,一瞬间四目相对,那怨毒的眼神让男孩如坠冰窟,双腿打颤,好似回到了那天夜里,吓得他立马闪开视线。
“他们在干什么?”一个卫兵发问。
男孩闻声望去,那些一同逃出来的孩子们迫不及待地跳入护城河,又喝又洗。
见了水,男孩再也耐不住干渴的煎熬,纵身一跃,阵阵涟漪顷刻间变得浑浊不堪,所有人都大笑起来。甘洌的河水流经全身,干裂的嘴唇和脸上裂皮的灼烧感都消失了,仿佛垂死之人痊愈,男孩从水中探出头,这才发现自己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高高耸立的灰色城墙上爬满了暗绿色的蔓藤,护城河环绕城墙,一扇大得惊人的城门敞开着,城墙上旌旗蔽空,给人强大的压迫感。各行各业的人,背着行囊,抬着货物的人正在进出。
最高的一面旗帜,形状如盾,上半紫色,下半白色,紫色部分画着金色带翅天使,而白色部分画着一个黑色铁十字。
男孩不知是对这恢弘的城墙震惊,还是劫后余生的窃喜,脸上刮起了笑容。他看见其他孩子正湿漉漉地跑进城去,男孩没有多想,紧随其后。
从厚重的拱门下穿过,走在城内,与城外看到的恢弘磅礴的城墙截然相反,男孩片刻前的笑容顿时凝固。歪七扭八的房屋贴在一起,狭窄而拥挤的小巷积污水散发着难闻的味道,每间房屋都门窗紧闭。角落里躺满衣衫褴褛的流浪者,行人高耸着衣领,遮挡大半张脸,仅露出的双眼也是格外警惕。
“好多人……喂!等等我!”男孩叫不出任何一个孩子的姓名,那些孩子如同水滴落入海中,散入各个小巷。
“你知道我们在哪吗?我想要回家,我爷爷奶奶不知怎样了。”是那个同自己一起逃出来的女孩,正拉着自己衣角。
男孩看了她一眼,又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一番,麻布缝成的连衣裙湿淋淋,上身还算干净,裙摆却肮脏不堪,有着恶心的颜色,而且她连鞋都没有。
她看起来太弱小了,不适合作为同伴。男孩没理她,漫无目的地追上去。
几番穿梭在这陌生而复杂的小巷,终于找到了几个看上去面熟的孩子。
这群孩子全都是无家可归的小孩,几句话下来,并不投机,尽管男孩已经尽量表现出友善,但是所有人对男孩的到来都显得毫不在意。
期待消散后,男孩找了个台阶静静坐下来,这里是一个无法无天的地方,拥挤,混乱,脏乱不堪,各式各样的小孩穿梭于这里,都是无家可归的流浪者。
坐了不知多久,他的肚子开始咕咕作响。
混杂着各种气味的空气中,那股属于食物的香气被男孩嗅了出来,他跟在几个孩子后面,顺着那味道,就来到一个菜市场。
“肉……”男孩垂涎欲滴,看见硕大的香肠在铁板上滋滋作响,他忽然看见一个孩子从前走过,迅疾而悄无声息地将一根超长的香肠藏入怀中,全然不惧那滚烫的温度,就连观望的他都看得心惊胆战。
从那个小偷的衣着,男孩明白,他也是那个流浪儿童聚集地中的一员。
“怎么办?”男孩加速的心跳还在持续,他虽然有在郊外偷别人农作物的经验,但也都是在没人的时候。
饥饿催使他向前迈出一步,他小心翼翼地扬起目光,就发现摊位老板正恶狠狠地盯着自己。
下一个摊位,男孩左顾右盼,觉得时机成熟了,刚伸出手,就被摊主发现,一个棍子敲打过来。
男孩手背发烫,夺路而逃,好在对方没有追上来、
又去了几个同样的摊位,都是这样的结果,这里的每个人似乎都对周围的其他人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几番吃瘪的男孩,不敢再尝试,忍着饥饿,回到了一开始的贫民窟。
求几个同龄人施舍,都没成功。
一天时间过去了,男孩叹着气,除了饥饿感愈发强烈,仍然一无所获。
他突然想离开这里,到了外面自己就可以找些野菜吃。
来到入城的城门口,城外一望无际的草原绿莹莹地荡漾,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色呼唤着他。男孩望出神地往外走,似乎进入一个忘我的境界。
正当快要走出去的一刻,一个声音吓了他一跳,“喂!小鬼,出城的钱呢?”
“钱?”
卫兵似乎见惯了装傻的人,冷酷的脸上没有任何波动。
“没钱就滚回去……”卫兵把他拽了回去。
男孩失落地走回贫民窟,出也出不去,吃也吃不到,一天过去了,没有屋檐和墙壁遮风挡雨,现在,饥饿已经让他无法再躲进睡梦中。
时间如刀,他虚弱的姿态保持太久了,男孩终于到了连发音都没力气的时候。
那无孔不入的饥饿感刺激着他不顾一切地出手,他终于还是忍不住铤而走险了,没有任何掩饰,就是明抢,结局也显而易见,拼命咬几口的食物在一番毒打下吐了出来,男孩躺在街头,遍体鳞伤,他颤巍地站起身,拖着遍体鳞伤的身体,倒在了贫民窟。
……
“……能给口吃的吗?”第二天醒来,他还没有死。
这已经不知道是他第几次请求其他孩子施舍,他动作僵硬,行动缓慢地问过一个又一个人。
“没有给你的。”对方正狼吞虎咽着不知哪来的烧鸡。
“让我吃一口,我会报答你的……”
“想吃吗?拿钱来换。”
“我没钱……”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好了,穷鬼,滚一边去。”
男孩还是不愿离开,望眼欲穿的眼神把吃烧鸡的孩子惹火了,“喂,兄弟们,这傻子赖着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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