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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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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2 恩科似梦(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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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到了京城,宋启愚不是在客栈埋头读书,便是与举子们以文会友。童道生等几名秀才也大体如此,唯有曹可用日日无事,甚感无聊。宋启愚没有时间陪他,便叫他到京城的商号铺户了解各类货品的优劣和价格情况,以备日后经商营业之需。曹可用每日吃罢了早饭,带足了银子,就出门逛街询价,看货采买,饿了就点些爱吃的餐食喂饱肚皮,累了就找间茶馆听书休息,倒也逍遥自在。

这一日,曹可用来到城北大街一带,他发现这里铺户的档次明显比城里其它地方高出一大截,不但房院高大,门脸气派,装饰豪华,就连店名也起得非常响亮。只是这些店铺虽然都敞着大门,但每家都门可罗雀,生意清淡。出于好奇,曹可用迈步走进了一家名为“东海一库”的商铺。但见一架巨屏迎门而立,上绘海景图样,转过屏风,相对有两溜柜台,柜台后面各坐了两三个伙计,但却没有摆放任何货物。一个伙计见有人进来,很不客气地说:“唉唉唉,这边来。是要买还是卖呀?”曹可用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问道:“不知贵店做何生意?”那伙计打量了曹可用几眼,说道:“原来是个生瓜蛋儿。告诉你我们是官家买卖,只做盐卤生意,也只接待大客户,你这样的,还是请吧。”说着,那伙计比了个向外轰的手势。看着眼前的势力小人,曹可用恨不得一拳打烂他的鼻子。他忍着怒气,说道:“敢问什么人算大客户?”伙计说:“单次买卖纹银五百两以上,每年一千两以上。”曹可用一笑,说道:“还以为多大呢,不就是五百两吗。生意跟谁谈?”伙计听后,吃了一惊。他没想到眼前的粗汉竟如此富有,随变换了一幅笑脸,说道:“大爷,小的这就引您到后堂跟先生们谈。”

在后堂,有位账房先生接待了曹可用,他介绍了各种盐和盐卤的价格、产地,并带曹可用参观了后面的几个盐仓。曹可用这次可是开了眼界。他没想到盐业生意如此赚钱。他更没想到生意还有这种做法。回到后堂,重新落座,账房先生说:“曹老板,若要贩卖盐这种东西,你只能跟本店合作,因为朝廷早已施行‘禁榷’制度,这种物资个人是不能买卖的。说得直白些,本店就代表朝廷。你若能现在敲定,当然更好,若还有疑虑,你尽可以再了解一番,打听打听……”

从这天开始,曹可用就上了心。他每日都要到盐行转一转,在附近呆一呆,遇到前来交易的客商还要想尽办法跟他们接近、交流,请客送礼也是常有的事情。

宋启愚发现近一段时间曹可用总是坐卧不宁、早出晚归且经常喝酒,花钱也有些大手大脚。因怕曹可用沾染上不好的习气,宋启愚就在一天掌灯后,把曹可用叫到房间问话。宋启愚让曹可用坐下,给他倒了杯茶,笑着说:“曹兄这几日玩的可好?都去了哪些地方?”曹可用咧嘴一笑说:“汴梁城确实大,好玩的地方也不少,汴河沿岸,大相国寺,鼓楼这些地方我都去遍了。前些时,你不是让我转转京城的商号铺户吗。我还真是没少逛,也费了不少心思。我还记的有账,回屋拿来让你看看。”说着,曹可用就要起身回去拿账本。宋启愚把他摁住说:“不急。我看你最近经常半夜醉醺醺地回来,这对身体可不好呀。”曹可用不好意思的挠着头说:“嘿,吵到你们了。对不住啊。那帮有钱的老板不好交,请吃饭不说,有时候还得喝花酒,要不然他们不告诉你呀。”宋启愚心里“咯噔”一下,心说曹可用果然沾染上了坏毛病,随关切的说:“可用,咱们可是本分人,虽然不缺钱用,但嫖跟赌这种无底洞咱可碰不得呀。”曹可用一愣,旋即开怀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好兄弟你想到哪去了。咱不是那样的人。我是了解到有些生意是朝廷‘禁榷’的,也就是说只有国家能做这种买卖。我……我还是把账本给你拿来,再跟你好好解释吧,那样说得更清楚。”

等曹可用把在东海一库遭遇到的事情讲清楚之后,宋启愚凝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才说:“以前,我们在光裕寨也贩过盐,只是每次只有千把斤,每斤的价钱在二百文到三百文之间,对于百姓而言确实贵了些,故而寨子里每年都会向寨民发些盐卤。照你所说,京城的盐价仅为一百四十文,而东海一库的收购价低至两文,这里面的利润之大,实在吓人。早些年,我曾读过一本《资货古今考》,对其中盐铁专营一篇难以理解,今日听了你的话,我茅塞顿开,有些明白了。”曹可用说:“我这两天一直在考虑,若能绕过东海一库直接向盐井买盐,这可是百倍的利呀。”宋启愚急忙制止住他说:“千万不可,务必打消这种念头。朝廷已经颁布的禁榷绝不能违反,否则,你我只能白白地搭进身家性命。不过,各地的价差倒是可以利用。过几天,我若有空可以跟着你到市场上了解一下,也可为光裕寨拓宽经营门路……”

到了六月末,全国的举子陆续到达了京城。文人相聚,胜友如云,茶肆酒楼到处都能见到文友唱和的场景。又过了一日,同泰帝正式颁旨,任命参知政事冯体仁为本次秋闱的主考,东宫侍讲学士关知信为副主考。一时间,京城的达官显贵、绅商巨贾纷纷花费巨资请托走动,希望能够打通关节,让子侄金榜得中。

七月初五这天,朝会结束后,同泰帝下了御阶,欲回后面的养德殿。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转身,面向群臣,和蔼地说:“一年来,众位卿家辅佐朕治理国家,平定外患。朕常想,一个国家的强大离不开忠臣良将。今年正值恩科大比,众位爱卿尽可将自家门下有能力者推荐给朕。朕将会在伦才之外,另行恩荫。”殿内的臣僚听到圣上关爱的话语,无不感动。他们再次跪倒,山呼万岁,发自内心地感谢这位皇帝。

此后的一段时间,同泰帝每天除了处理日常政务之外,还会专门抽出半个时辰,阅览各种荐举奏折。令同泰帝震惊的是,没几天功夫,被自己誊录的等待恩荫名单竟然有数百人之多。同泰帝十分光火,待养德殿内没有外人,他狠狠地骂道:“这帮弄权害民的小人,还想世代占据高位,真是痴心妄想。凡是被列入荐举名单的人,朕一个都不用,教这些朝堂上的蠹虫空欢喜一场!”白晨侍立在侧,躬身不语,只当没有听见。

从接到学差之日开始,冯体仁和关知信就异常忙碌。他们既要征调考官和工作人员,又要制定本次考试的规章条例,还要准备考场并协调各部院,保障考试顺利进行,最重要的是他们要摸清楚皇帝意图,不能有违圣意。好在这两人都与科举和文人久打交道,到了八月中旬,前期的准备工作基本就绪。

这一日,冯体仁自己在政事堂当值。大太监白晨替皇帝前来索要当天的重要折本。冯体仁先将早已备好的文件双手奉上,又笑嘻嘻地说:“白公公留步。下官想请公公坐下吃杯茶,歇息片刻。”白晨知道他一定有事相求,故意装做很着急的样子说:“不必,咱家得赶紧回去,皇上还等着看折子呢。”冯体仁施了一躬说:“下官有重要事情向公公请教。还请公公驻足片刻,不会耽误太长时间。”白晨这才转身,坐到上垂手的椅子上,说道:“你们哪,就喜欢给咱家找麻烦。咱们万岁爷是何等聪明睿智,你们的那点小心思还能看不明白吗?”冯体仁一边微笑应承着,一边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红色小锦盒,恭恭敬敬地呈递给白晨说:“公公所言极是。前些日子,听公公说身上总有胃寒酸胀的毛病,正巧下官家中祖传了一颗养和珠。不瞒公公说,家父早年也有胃寒症状,自佩戴此珠后不到半年便完全康复,且食欲比之前还增加了不少。下官现将此珠赠与公公,望公公笑纳。”白晨把脸一沉说:“冯大人,你身为宰执,应该严守法度,怎能如此行事呢?再说,此物太过贵重,咱家岂好收下。”冯体仁一笑说:“公公不要误会。此物乃下官祖上所留,值不了几两银子。况且,是赠与公公治病所用。待公公身体康复,若不喜欢,还与下官便是。借物医病,不违国法,还请公公赏收。”白晨这才接过锦盒,打开观瞧,只见盒内躺着一颗大有寸许发着温润绿光的宝珠。白晨心中喜欢,装模作样地说:“既然,冯大人一片诚心,那我就先用几天。冯大人有何疑虑只管道来。”冯体仁压低声音问道:“下官自打接了学差,夙兴夜寐,竭尽所能,现已将恩科考试基本安排妥当。但下官对录取事宜,特别是进士人数,进士出身、分布等等细节还要向公公请教。”白晨也压低声音说:“冯大人伶俐,竟然在这次恩荫中没有举荐任何人,自然也该知道圣人门徒是有定数的。”冯体仁又向白晨凑近了些,说道:“公公的意思是,皇上不愿恩荫那些官宦子弟?”白晨向椅背上一靠,把玩着那颗珠子,说道:“冯大人,这珠子,不错。”冯体仁还想再确认一下,又问道:“可是,下官怎样知道某考生是谁人的门下呢?”白晨缓缓起身,一边向外走,一边说:“让礼部对考生再次登记,写明籍贯、出身、荐举人等项,就说是为了核对考生身份,防止替考,这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快走到门口的时候,白晨停下又说:“有一个山西举子叫宋启愚,是皇上要起用的人,冯大人务必取中。”冯体仁大喜过望,向白晨又是一躬说:“多谢公公指点。公公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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