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视着宋明臻的大眼睛，司钺笑了笑，也不知道这笑容里藏着多少情绪：“他问我，你爱你母亲吗？我说爱。他便说，你母亲那么爱你父亲，因为爱他，所以不想担负着他赐下的罪名绝望地活着，那样痴情的女子，值得敬佩。就算为了你那可怜又痴情的母亲，你姑且忠于他吧。”
“什么道理？”宋明臻推开司钺，愤愤地说，“他害你们母子至此，还要忠于他？凭什么痴情就要遭受背叛？凭什么活的人要延续死去的人的愿望？司钺，不要被别人的意愿所左右，你想如何做，就如何做吧！”
司钺笑意更浓，而且这笑如此真挚，一点也不会掺杂司钺不想承受的情绪，他笑出声来，说：“明臻，你是第一个让我随心而为的人。”
“所以……”
“不，我还是不能杀他。”司钺平静地说，“我后来明白了，舒裕哥早先那样劝我，只是想以我母亲为借口，让我暂时打消对那个人的怨念，他在等我和自己和解。当我真的见识到了边疆将士们的生死挣扎，见识到了百姓的苦难，我才慢慢醒悟：成为那个人的儿子，不是我的选择，但那样的身份，赋予了我与他人不同的使命。我不能为自己的恩怨而活，我有要守护的人。明臻，杀人并不能得到完全的解脱，让他承认错误，且用余生去赎罪，才是解决问题最好的办法。杀掉那个人，于我而言其实算不上难事，身上背负着我母亲留下来的怨恨，我也不会认为，杀了他之后我会如何自责——我与你一样，早已在无数不明真相的恶语污言中，不在乎什么名声了。但是啊，杀了他之后，会有什么后果，你知道吗？”
“我不在乎……”
“但我在乎！”司钺打断了宋明臻的话，“那个人死了，四大家族夺权，各路藩王争霸，周围各国趁机攻伐，苦的不一定是你我，却是千千万万的百姓。我曾和将士们一起，用血肉守护着瑨国的边防，第一次深入草原征北狄的时候，我和我的兵马甚至三天不敢合眼，只顾往前跑。我切身知道那有多么艰难。他不能死，至少在瑨国朝局还没有安定下来之前，他要好好活着，活着，才能为他曾经的薄情寡义赎罪，才能为他的左右逢源、算计人心赎罪。”
“你又在跟我讲什么‘大义’。我是个心冷血更冷的人，才不管别人呢。”宋明臻心里已经同意了司钺的想法，嘴上却不愿妥协。
司钺笑着揉了揉宋明臻的脑袋，说：“你放心，终有一天，我会让他亲口承认他做错了，我要让他带着悔恨，去向九泉之下我的母亲忏悔。”
宋明臻不会理会司瑞将来如何忏悔、如何请罪，只要司钺做好了决定，她就只有“支持”这一个选择。宋明臻重新偎依在司钺的怀里，点了点头。
司钺完全放松了心情，身体也放松下来。他抚摸着宋明臻贴在他胸口的脑袋，说：“所以，以后不要再杀戮了，不要再去牺牲那些无辜的人。明臻，如果你想得到什么，我想帮助你去取得，我希望你的余生，都是清清白白。”
“好，我答应你，”宋明臻的声音很低，还掺杂着一点微不可察的鼻音，“在以后平静的生活里，我的渴望只有你。只要你不会抛下我，我就一定不会离你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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