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儒

陈乐山沉吟一会，看两人冷静了些，又缓缓说：

“圣人有云，君子不器，行事过于拘泥，可是要误事的。”

张志祖连忙点头称是。

刘公肃心中欣喜：“山主说的是，下官只要为官一任，必定要践行山主之志。天下学子，也未必都要做官；埋头儒学精义，最终得以出仕者，终究渺渺。”

张志祖虽然执拗，但是对这个观点，就特别有心得：

“正是如此，是以我在学堂中，犹重因材施教。说到底，小民总是要一口饭吃，吃不得朝廷的俸禄，也得有些营生。朝中大人，多是轻视六艺，而六艺之学，才是小民衣食所靠，断不可废弃。”

既然陈乐山已经开宗明义，两人顿时思路开阔。

刘公肃说道：“教化民众，告知以义，动之以利，是为不二法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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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话已经有些出格，见陈乐山未曾阻止，于是继续说：qqxδnew

“仓廪实，而知礼仪。我等父母官，首重小民之食，鼓励耕织和商贾，百家之学自然大兴。”

“当然，前提是，朝廷不能阻扰。”

刘公肃点出重点，所谓民生，就是如此。

众人听的是道理，吃的是米粮，总是向利而行，这并没有什么真正的阻碍，相反，真正会阻碍的反而是朝廷。

所谓帝国，所谓社稷，究其实质，是权力。

民心向利，犹如拜佛，灵则拜，不灵则弃。但是帝国所求，却是绝对的权利。

一旦民众向利之心，与朝廷之权利，背道而驰，那么就意味着帝国的权利，受到挑战，后果就是阻碍，压制，剿灭。

帝国因为民众生存需求而成立，又因为帝国自身生存，而又遏制民众。

儒学反复篡改，改的就是权利的合法性，上有所命，下有所应，权利变成天道，有违背，斩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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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规制的威力，规制就是帝国，帝国依靠规制，两者相辅相成。

民心可变，规制不可改。

陈乐山吃饱了，酒也喝了不少，知道这话题未免越来越深，如果真的讲到最后，眼前的两个儒生，真的会赞同吗？

他没有一点把握。

他露出疲惫的样子，口中含糊地说：

“智者乐水…仁者…乐山，天下能人志士，何其多？天下之事，天下人管，我等无须以一己之力，翻江倒海，非君子所为，且行且慢行…”

两人见他有些醉意，不敢再喝，扶着他回去，遇到刚安顿苏琳琳睡好的姬素云。

姬素云嫌弃地看着陈乐山，抿着嘴接过了，打发了两人，想了想，把陈乐山送回他自己的卧房。

陈乐山醉意上涌，近日又在温柔乡沉浸，就受不住她这般贴身服侍，连忙推拒，自己往床上躺，挣扎着脱衣。

姬素云被他推拒，心中气恼，看他在床上半天脱不下来，口中含糊不清嚼几句，还是帮他脱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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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拉拉扯扯，陈乐山脑中百念纠结，难以遏制，顿时酒意上冲，哇地吐了姬素云一身。

姬素云赶紧用手虚抚，衣裳上脏污立即凝固，刷刷掉落，衣裳如故。

陈乐山醉眼朦胧，也被她一手妙法触动心弦，不由说道：

“奇妙啊！姬…姑娘，真神仙啊，正所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你这永远都是新衣呢。”

他这句话可就得罪了姬素云，什么叫做人不如故？谁是故？谁不如谁？

身为神仙家的弟子，时刻以登临仙道为目标，对凡尘俗世早就不以为意，甚至为了修道，跑来给这小子做丫鬟，也不觉得不妥，只当是修行。

此刻被这样庸俗的念头占据，姬素云在忌恨之后，顿时心神大乱。

师尊说在他身边可以悟得大道，怎么我的境界不升反降，居然有了凡俗之念？

张志祖一言悟道，苏琳琳巨灵兵在侧，自己呢？居然心境下跌？

就连还没有回来的张义，只怕也要悟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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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独自己不行？

姬素云心中充满大恐怖，愣在原地。

陈乐山看他发呆，以为女孩子怕脏，赶紧道歉：

“啊啊，对不住！对不住！你赶紧去休息，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这句话更是深深伤害了，此刻极度脆弱的姬素云，他居然直接赶我走？

难道我的仙缘，到此为止？一场苦苦修行，千般险阻，万般艰难，到今日，居然到了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