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元正难得冷嗤一声，随即望着那溪水，半天没说话。
而左荔下意识抱住自己的手臂，第一次深刻的感受到了，这富丽堂皇、古朴华贵的宅邸背后，又隐藏了什么。
为什么他们会掉进莲池中？
因为有人不想要他们活。
“你恨你爸吗？”左荔突然问起了一个似乎不太沾边的话。
甚至这个问题，似乎还有些莫名其妙。
但是这个问题一出，顾元正神情一下子变得阴郁起来。
那双淡漠的眼睛，在一瞬间锁在了左荔的身上。
仿佛这个问题，是一个禁忌。
又像是一段咒语，敲碎了顾元正一直想要隐藏内心。
左荔的心沉了沉。
刚才的问题，只是灵感一现之下问的话。
她其实并不确定自己的感觉。
但是此时顾元正的反应，说明了一切。
谁能想到，几乎没存在感，也从不惹事的顾元正，内心深处对顾飞沉是有怨怼的！
儿子怨恨父亲！
左荔只觉得心头难受，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又觉得语言是那么的苍白。
顾元正眼神又渐渐恢复了清冷：“左姨，你嫁进来之后，其实让这个家的氛围变得好了许多。
我能感受到，老二老三的变化，还有贝贝身体的好转，这些，我都还没跟你说过谢谢。
只是有些事情造成的伤害，是起源于过去，这些是你也帮不了我们的。
左姨知道我的身体，为什么会这样吗？畏寒，剧烈运动太久也会昏厥。
明明只有十几岁，却只能够像一个垂垂老矣的老者一般，克己般的活着。
左姨觉得，我不想要像老三一样打球吗？”
顾元正的语气极其的平淡，却像是寒风吹过大地，终究是将冷意留了下来。
有时候声嘶力竭不是最愤怒的。
顾元正这样，用平静如水的语气说话的，或许才是最可怕的。
“是因为？”
顾元正坐在长廊，示意左荔也坐下。
左荔摇头，她倚靠在柱子旁。
在这样的角度，能够更好的观察到顾元正的表情变化。
“季星七岁那年，被绑架。实际上当时我也在场，我被那个人踢了一脚。
本来这一脚还不至于这么严重，但我在此之前，刚从莲池死里逃生。
大概是小孩子的身体比较弱，从那以后，我就变成了这样。
说不正常，正常人能做的事情我都能做。说正常，大冬天的去外面都不行，像个老人一样。
左姨，那个时候我就在想，爸爸呢？爸爸去哪儿了。他那么厉害，那些坏人都怕他。
如果他出现的话，那些人一定不敢欺负我和弟弟。
嗤。”
最后，顾元正嗤笑了一声，
不知道是在讽刺没能保护他的顾飞沉，还是在讽刺，如此单纯的自己。
左荔觉得心口发堵。
她努力去回想这段时间顾元正的事情。
却发现，他从没有明面的表达出违逆顾飞沉。
因为，他很少说话。
在那个家里，他像是身处其中，却又像是游离在外。
左荔再一次发现，她真的不是一个很合格的后妈。
她似乎总觉得顾元正是老大，他比较成熟稳重，就很少将目光放在他的身上。
以至于，如今她才发现，顾元正心头的怨怼。
他的确是老大。
可是他们是四胞胎呀。
他也不过比顾季星早出生几分钟而已。
顾元正并没有继续在左荔面前剖析自己的内心，他沉默的看着院子。
而左荔，半晌后才道：“或许，你可以和顾先生谈谈。”
“谈谈？”顾元正看向左荔，嘴角挂了笑，只是这笑容仿佛是在嘲讽左荔的单纯，
“伤害既然已经造成，有些事也不用多说。除非……我能好起来。”
最后几个字，顾元正说得很轻。
左荔看着他，觉得心头难受。
还是那句话。
且不说未来他们是怎样的人。
顾元正又如何的多智成熟，
现在的他，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
她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
没找到那个人之前，一切的承诺都如同纸张一样，容易破碎。
“前面的人是谁呀？”
一道声音突然响了起来，打破了这带着莫名悲伤的沉默。
左荔扭头一看，就发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子，正被人搀扶着往这边来。
顾元正站起身，看着女子二人走近。
“三伯母，我是顾元正。”
林漱听到顾元正的声音，面露诧异。
“元正，你怎么在这里？”林漱作为三房长媳，嫁进来已经好多年了，自然是见过顾元正的。
只是刚才离得远，所以没仔细看。
她的目光落到了左荔身上，眼睛蹭的一下就亮了起来。
“这么说，这位就是大嫂了吧。”
“三弟妹。”左荔也认出了林漱，甚至还知道她喜欢打麻将。
顾家男女是各自排行的。
顾家男：
老大是大房顾飞沉34岁，娶妻左荔。
老二是二房顾飞深，娶妻董雪。（不过对外顾飞深是34，比顾飞沉小两个月，实际上真实年龄已经38，比顾飞沉大四岁。
只是一来当初顾飞深出生不太光明正大。
二来老爷子想要保证顾飞沉这长子的绝对权威，便特意让顾飞深改了年龄。）
老三就是三房长子顾飞度32岁，娶妻林漱。
老四大房顾飞白27岁，未曾结婚。
老五二房顾飞跃27岁，娶妻沈娇娇。
老六三房顾飞棠25岁，未曾结婚。
总结就是大房生一个，二房三房接力生男丁。
至于女儿。
二房顾雨诗，三房顾水词、顾香歌；三人都是30岁。
比起其他家族，顾家的人口绝对算简单了。
林漱作为顾家三房长媳，出身书香世家，性子却很是直爽。
顾飞沉给的资料里面标明了，林漱可以结交。
不过又有另外一句话，那就是远离林漱的丈夫顾飞度。
“大嫂，今天可算是见到你了，大嫂长得可真漂亮，我这第一眼，就喜欢得很。”
额。
林漱让左荔想到了《红楼》中的王熙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