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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色长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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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雾里看花(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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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还深啊。

        空旷平野上马蹄急急,密集如擂鼓般一丝空隙也无。楚云起紧抿微微发白的唇,目不斜视的不断夹紧马肚、抽打马屁股。

        一路上他一直在追问臣娘到底发生何事,她又是如何知晓。奈何臣娘始终保持缄默,一个字也不愿透露,他只得快马加鞭,如若今夜当真出了什么事,恐怕这一切的责任都要推到玉慎儿身上。她本无忧,不该因自己背负上般般种种。

        高高城墙已出现在视野里,楚云起愈发急切的催马,守城的士兵微睁迷蒙的双眼,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的片刻,楚云起早已飞身而起,几步攀上城门而过,坐下马儿却因收蹄不及,一头撞上了城墙,长嘶倒地。

        楚云起过城门而不停,足尖点地一掠已飞出丈远,只恨不得此刻生出一双翅膀,转瞬就可到那河畔。

        可似乎老天开始眷顾于他,当他真真切切立在河畔的时候,他觉着这一生就是这么一瞬。

        一瞬间的五雷轰顶。

        他身躯微微一震,脑中空白一片的往后倒了下去。

        稍后一步赶来的臣娘急忙上前托住楚云起,目光却久久在只剩了画舫残骸的河面呆滞停留。忽然就模糊了,她努力让视野变得清晰,努力想要辨清那些飘在破碎的木板之间,挂着微红的雪白不是她所想的东西,可她所想的那些东西偏偏在她脑中盘桓不去,她懵了。

        楚云起推开臣娘,脚步不稳的跑向岸边,夏夜里的风微凉,吹走了白日里的闷热,于他却如瑟瑟秋风,无意染他眉间一点霜色。

        脚下忽然一扭,似乎是踩到了什么。他低头,移开脚,一个驭兽笛静静倒在碎草之间,在风吹过的时候,骨碌碌往下滚去。

        他紧走几步,挡在驭兽笛前头,拦下了它往下滚的趋势,却迟迟没有伸手把它捡起来,脑中闪过一个名字,燕回。

        他正发愣想事,身后臣娘忽然跑过来,边跑边喊:“小心!”

        楚云起闻声侧首,河中不知何时突然冒出一尾鱼,一口咬住他垂下的袍袖,他面上容色疑惑,挥手甩开那奇怪的鱼。

        臣娘已经到了,她同样疑惑的瞧着被甩入河中的鱼,不自觉的想走近些瞧清楚,楚云起伸手拦在她身前,忽然想起什么,回头看向一个方向。

        那个方向,有一扇窗户开着,黑漆漆一片,看来,烛火灭了。

        楚云起没有停留,他弯下身捡起地上的驭兽笛,一步一步默然朝着岸上走去。

        “主……”臣娘微启唇,想说些什么,话在嘴边,见他背影孑孑,乍起又弱的微风在微亮夜色里牵起他的袍角,臣娘忽然觉得,主子什么时候竟已弱不胜衣了,她叹出一口长气,最后回头看了眼漂浮着断木残尸的河。

        眼角忽有奇光一晃,臣娘霍然抬头望向河对岸,眉头紧簇。

        远隔十几丈,一株矮树旁,斯人倚树而立,怀中抱着一个小姑娘。奇光,便是自他目中而出。

        隔了那么远,臣娘甚至看不清他的脸,却觉得,他一定是微微笑着的。

        她忽觉毛骨悚然,在夏夜里竟生生打了个寒噤,连声音都是抖着的,“主……主子,主子!”

        楚云起莫名回头,顺着臣娘的手指的方向,他眉间霜色刹那便去了,毫不犹豫的,脚步并不向着河对岸那个人,而是向着先前的客栈,狂奔而去。

        而自打看见河对岸那人之后,就转头望向楚云起的臣娘,在看清楚云起的举动之后,又一次望向河对岸,又一次打了个寒噤,哪里来的什么人?可是她眼花了?或者是经历巨变后,她和楚云起都疯了?

        远远的楚云起的声音传来,“臣娘!走啦!”

        臣娘恍惚里细细看了看河对岸,确然空无一人,她迟疑的边往楚云起的方向走,边频频回头试图给自己一个解释。然后,她告诉自己,这话本子里才会出现的场景,总是曾经发生过,才会被写进话本子里,拿出来说的。

        可当她看清楚云起脸上轻松的笑意时,她愈发明确那河对岸肯定是有一个人,而且这个人一定是通过什么方式给主子传递了什么信息,才让主子发了疯的在大街上跑。

        臣娘跟在楚云起后头,对于他不用轻功,结结实实蹬蹬蹬跑在大街上的举动很是生疑,疑的是,过去那五年,楚云起在述京那些被人拿来当笑柄的举动,会不会不是他装出来的?他大概原是这般的愚傻?

        砰!

        巨大声响吓得臣娘后退一步,瞪着楚云起不顾形象猛一把推开客栈大门。

        当啷!

        臣娘甫跨过门槛,直愣愣盯着地上巴掌大的铜锁,这是硬生生被撞坏了?

        漏夜惊起的小二连外裳亦不及披上,还未看清眼前景象,就见讪讪满脸堆笑的臣娘背着手道:“没事没事,继续睡啊。”悄然将铜锁踢到了自己裙下。

        睡眼惺忪的小二显然只把“睡”字听入了耳里,木然眨巴着眼往回走。

        臣娘立了会儿,确认这小二确然又睡下了,才迅速抓起地上铜锁,随手往门上一挂,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却见楚云起默默立在他的房门口,侧脸微有凝重,房中半分动静也无,臣娘嘴边的笑渐渐凝固。

        屋门忽然从里面打开,有惊喜的声音响起,“主子!”

        楚云起的眉头渐渐拧起,越过门口立着的支阳,漆黑不见烛光的不大屋内,一双双晶亮的目光微闪。

        楼梯口,被楚云起神态微微吓到的臣娘快步走到他身后,待看清屋内景象,不由得松了口气,不自觉的微扬起唇角。

        原以为这一夜奔波经历惊惧绝望后的楚云起会高兴得昏了头,却未曾想他脚步沉稳跨进屋内,单手一挥,险些将刚跨过门槛的臣娘撞出去。

        她些许讶然的站在支阳身侧,面对支阳无声询问的目光,目光空空表示一头雾水。

        那厢似乎有些怒意的楚云起眼角掠过床上躺着的碧乔,一撩袍角坐到屋中央,不怒而自威。他目光低垂,月色在晨曦即将到来的夜里愈发暗淡,满屋子雪狐卫、尘网压下方见到主子时的兴奋,压下劫后余生满肚子的话,连咽口水都小心翼翼。

        主子自小与大家一起长大,很少发怒,可一旦怒意上头,这满屋子的人恐怕没有一个敢在之后的半月再说上一句玩笑话。

        沉在暗影里的楚云起面色蒙霜,指尖掐着冷硬的驭兽笛,猛一下敲上桌面,声色却冷而平,“谁给我解释一下,今夜何故?”

        一语出,屋内无人敢开口接话。有人将求救的眼神递向素来与楚云起顶惯了嘴的臣娘,她只是闪烁着躲开了。

        楚云起慢慢抬头,“不说?好。天一亮,尘网全部撤退,回清音阁。所有雪狐卫,包括你!”他看向臣娘,“回雪山!”

        臣娘震惊抬头,绕过靠近来的蒙枘,一步跨到楚云起身前,刚想启唇,屋中已有人忍不住开口,“主子我们……”

        “你们如何?”楚云起按桌而起,目光从臣娘急切的脸上划过,步子沉缓的走到开口的人面前,“以为我不知道今夜危机是为何人所解?你们?你想说什么?”

        被楚云起步步紧逼的那少年低垂着头,胸口起伏,面带不平的道:“雪山弟子雪狐卫能保护主子,做主子的……”

        “后盾?”楚云起接过话茬,冷冷哂笑,“后盾不够坚硬,再强的前锋也不敢向前冲!后盾不够坚硬,便是累赘!不若打道回府,省下我后顾之忧!”

        少年眉间不解之色拢起。

        连臣娘亦蹙起眉头,十万火急赶回来的是他,怕出任何差错的是他,即便再生气也从没有将他们赶走,今夜这是怎么了?

        纵然没那么重的心思,臣娘还是联想到了玉幼清和卫寻,难道是因为她?

        不知是谁倚着门,低低发出一声木头干裂的吱呀声,在这凝结厚重的空气里愈发显得沉闷,尘网个个不语,雪狐卫心底不解、不平,却也不愿就此离去,一时僵持不下。

        楚云起木着一张脸,坐回桌边,单手支着脑袋阖了眼。

        就在所有人不知所措的时候,一声低低的微弱语声打破了这一片死寂。

        “他是口硬心软。”床榻上,终于悠悠醒转的碧乔半撑起身子,扶着沉重疼痛的头,晃了晃模糊的视线,对着视线中蹙眉望过来的他淡淡一笑,“主子。”

        楚云起冷哼一声扭头。

        碧乔又是一笑,莫名的总是觉得这样傲娇的他很可爱。她掀开被子,本想站起,这一动却头昏得很,只好先在床边坐了,慢慢道:“主子的白衣都成灰衣了,裤子也有些磨得毛了,早知道碧乔该给主子准备几套耐脏的衣裳和马裤的。”

        她这么一说,众人这才注意到楚云起面上的疲惫之色和满身的风尘仆仆。

        碧乔垂了会儿头,慢慢站起,轻车熟路的走到他的衣柜前,在包袱中翻拣合适的新衣裤,“无论是雪狐卫还是尘网,都是主子的护卫,替主子出生入死,是我们的使命,总有一日,是有生死的。”

        屋子里人太多,有些话,并不适合说。她淡淡提到了生死,令得楚云起心微微揪起。

        如此一点,也算对楚云起有些了解的雪狐卫和尘网,又如何不知道他是怕,害怕任何一个人有事。

        可便就是他的这一分重情重义,在碧乔眼里,成了他最宝贵也最致命的一样东西。主,雪山之主、天下之主,大小不同,内里却是一样的。不该全然无情,却也不能不知舍弃。

        十五年雪山共同长大,五年述京同舟共济,终描画的不是他楚云起的一生。

        碧乔翻出的仍是一身白衣,暗线绣的繁复花纹遍布全身,线是月白的,粼粼闪着光,不细瞧,还当是件月白色的袍子,她将衣裤摆在他手边,扭头打开屋门走了出去。

        臣娘撇撇嘴,隐在袖底的手摆了摆。

        屋外,臣娘拉住支阳,悄声问:“今夜到底发生什么了?”

        支阳一副讳莫如深模样,附耳过去。

        屋内一时空了下来。

        正对河的窗户开着,夜风阵阵吹起他鬓边微散的乱发,他的手抚上那身衣服,手底衣料柔软微凉,楚云起看向那扇窗,眼角忽瞥见窗下小案上的花瓶下,似乎压着一张纸。

        取来一看,才知晓苏先生有事道了别,难怪这些人如此堂而皇之呆在他房里。

        想了想,他高声唤:“蒙枘!”

        屋外蒙枘还未走远,路过咬耳朵的支阳和臣娘身侧时,脚步微顿,随即擦肩,入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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