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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色长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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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梨花雨落(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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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幼清穿着自己的白衬衫、牛仔裤和跑鞋,她出走时箱子里塞得都是平日里她穿得多的衣裳,大多宽松,古代服饰又大多不便于行,她只得挑了这件仅仅是领口袖口稍显宽松的白衬衫,只是未曾考虑夜里更醒目。她正贴墙而行,玉府乃政治世家,府里自然不似武官府守卫森严,只前院入后院处把手两个守卫,其余各院自有各房奴仆守夜。

        她凭着记忆向当初关押她的暗房寻去,瑟瑟冷风过,冻得她一个哆嗦,不由停下跺了跺脚。

        “咦?”她轻轻出声,脚下石板似乎中空?玉府鞋靴大多缎面底,踩着温软舒适,此时被她一双带跟跑鞋一跺,声音立时显得不一样。她低着头细细分辨了这块石板,转而又跺了跺另一块,又回来跺了跺脚下这块,确然中空。她四面瞧瞧,倒也无人,旁的一座假山石恰好躲藏。她算好后路,才慢慢趴倒在地,细细嗅了嗅那块中空的石板,明显的,入鼻的泥土腥味淡上许多,谨慎起见,她又四处嗅了嗅其余石板,才终于确信这些石板下有猫腻。

        只是她不懂机关,也不曾仔细接触过网文和古装剧,倒是想起金庸老先生几部名著里描述过一些场景,她借着微弱的月光四下环顾许久,此处四面不靠,花花草草也实属不大可能,只身侧一座假山石倒有些奇怪。她上前胡乱摸了一气,真叫她碰到不知何处,“咔哒”轻轻一声响,石板果真慢慢移开。

        玉幼清毫不设防的走过去,蹲着朝地下一片漆黑瞅了瞅,想了想,从头上取下一支钗子,慢慢摸着爬下去,将钗子卡在开口处,费力的将石板又推上,没了月华,地下伸手不见五指,与传说中终日燃灯的地底密道截然不同。她皱皱鼻子,嗅到一丝水汽,两侧石壁冰凉,她摸着石壁慢慢下行,不防最后一道石阶极高,她一脚踏空,扑通一声重重踩地险些摔倒。

        “谁!”黑暗中一声惊叫,似乎有什么细碎的声音被掩盖忽略。

        玉幼清有所防备,仍是被这一声破音的惊叫吓得心颤,“拥蕊?”她试探性的轻声唤。

        仅容两人过的地道内,渐渐起了悉悉索索的声音,玉幼清听得惊心,极度黑暗与极度安静的环境里,人的恐惧和想象往往会被无限放大,玉幼清寻着急促的呼吸声走去,“拥蕊,是我,别怕,告诉我你在哪儿?”她声色柔软,在黝黑地道内传出好远好远。

        悉悉索索的声响戛然而止,黑暗地道重回真空般死寂。玉幼清只听得到自己此刻显得尤其粗重的呼吸,鼻尖水腥气里杂夹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气,她忽然也有些怕,突觉这地道阴冷潮湿,无尽的黑暗中似乎随时都可能扑出什么,一着扼紧她咽喉,也将她吞噬其中。

        玉幼清吞了一口口水,“咕咚”一声竟吓着了她自己,她一手拍着胸脯一手捏着耳垂,口中碎碎念叨着“不怕不怕”,她摸索着继续向前,尽量放轻放缓自己的声音,对着黑暗继续安抚:“拥蕊?拥蕊,告诉我你在哪里?拥蕊,你别怕,我来带你出去,拥蕊?”

        前方角落里,忽然传来一丝细微的抽泣声,玉幼清立即加快脚步过去,摸索着将蹲在角落的拥蕊用力搂进怀里,轻轻拍着背柔柔安抚。

        无尽黑暗中,她们相拥而坐,惊惧如兽的夜化作绵柔细腻的水,缓缓流淌过彼此的心间,沉沉在底的冰细碎碎裂,逐渐消融。

        “小姐,你怎么来了?”拥蕊发泄过后,惊觉失礼,从玉幼清怀中挣出来,使劲擦着鼻涕眼泪。

        “呵。”玉幼清轻笑一声,“先出去再说。”她淡淡转了话茬,伸手过去欲搀扶起拥蕊,半空里撞上拥蕊同样默不作声伸过来要扶她的双手,她愣了一下,旋即从拥蕊臂下抄过去,一把将她捞起,她衣袖某些地方触手脆硬,玉幼清皱眉,却一句未说。拥蕊仍想挣脱,玉幼清干脆恶狠狠说道:“再动一下,你就永远待在这里别出去了!”话毕,她又觉自己语气太过生硬,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上次我说的,你忘记了?”

        良久的沉默里,拥蕊算是做了妥协,她的默然却让玉幼清有些心揪,那日,她终究错怪了拥蕊,心寒的该不是她,而是这个她打从一开始就没有看错的小丫头。拥蕊胆小怕事、话多、不稳重、墨守成规,却胜在忠心老实,她不是拥蕊的主子,甚至该是拥蕊监视禁锢的对象,可小丫头依着本心在关键时刻鼓起勇气帮了她,饶是被冤枉亦忍辱负重,这丫头,执拗过头了。

        玉幼清扶着脚步打颤的拥蕊朝外走,拥蕊仍是不敢全身都倚靠在她身上,她也作罢,咬牙切齿的想着出去后怎么找玉伯牙。

        两人扶着石壁一路摸索着往回走,到入口处时,玉幼清将拥蕊安顿在石壁旁,自己慢慢沿着石阶往上走,越走却越觉得奇怪,原本该泄一丝月华下来的入口处此时严丝密缝不透一丁点光亮,她心中一颤,伸手向上,已经触及顶部,确然已经合上。

        “小姐?”拥蕊在下面不安的唤她。

        她使劲推了推石板,试图推开,拥蕊的声音听来恐惧,她立在原地许久,终是慢慢又爬下去,却不知如何开口。

        拥蕊紧紧握住她的手臂,语气里透出些兴奋,“小姐,我们走吧!”

        玉幼清没有回握住她,嗫嚅着,始终没有吐出一个清晰的字眼。

        “怎么了?”拥蕊渐渐不安,小心翼翼试探:“小姐,怎么不走?是……有人来了?还是……”她停了半晌,“我们出不去了是不是?”

        “没有啦!”玉幼清立刻语气轻松的否认,“石板太重了,我进来时推住了大半,此刻推不开了,等有人来,我吩咐他们推开就是了。”她话说得没有底气,为防寻拥蕊花的时间太长,她利用手机内的闹钟录了几句话,定在平日她洗漱的时间,这在一定程度上推迟了吴嬷嬷和听雪发现她不见的时间,即便她们发现她的失踪,联系前日里她的被绑,大概也猜不到她会在这里。石板厚实,拍壁呼救也不大可能,她只得如此搪塞拥蕊。

        拥蕊也是个剔透的人儿,一眼瞧去头顶漆黑,当下不再言语,能得“小姐”来寻,足够了,只是不能让小姐也陪着她死在这儿。

        “哎,拥蕊你跟我说说,你怎么能对述京的大街小巷那么熟悉?”黑暗里,玉幼清拉着拥蕊寻了一处角落坐下,语气轻快的转了话题。

        “奴婢……”

        “嗯?”

        “……拥蕊自有记忆以来就辗转于奴隶市场和……一个暂且可以称之为‘家’的我的卖主的场子里。上天垂怜,给了拥蕊一副好面孔,出入的皆是上层市场,卖主常常挑着时辰驱车在那些贵人们常走的道儿上,为了卖个好价钱。其余时候,便走那些街巷小道,离场子更近些。我们大多被挑去做贵人家中的奴婢,也有运气好的能被挑去正经歌舞坊,至于运气差些的,大约流落风尘或是做了暖房丫头。”她说这话时语气淡然,听不出一丝异样,甚至有微微笑意,像是闲话家常般谈着当初那段被人用审视挑剔的目光,似一丝不挂裸露于人前的羞辱日子。

        她没有提到的,玉幼清却可以想到,贵人里,也包括登徒浪子,以拥蕊的姿色,进玉府做一个奴婢,大约也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那样的日子,她不敢想象。

        气氛一时有些沉重,压抑的环境里,人很容易胡思乱想,玉幼清忙转了个话题,握着拥蕊冰冷的手边搓边道:“拥蕊,想不想听故事?”

        “嗯。”

        玉幼清轻轻笑着,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欢快,慢慢道:“那日,我去了清音阁之后啊,遇到了一个美人!”她想到那个“美人”,不由自主磨了磨牙齿。

        拥蕊敏锐的察觉到空气里一丝隐隐杀气,不安地问:“美人?”

        “嗯!美人!比你们家卫寻还美,简直人神共愤!”她的语气让拥蕊打了个寒颤。

        “那人啊,就是个神经病,还是个十足十的登徒子!非要拽着我玩游戏。”游戏……她忽然忆起那丝若有似无的清冽气息,又想起她猜错后他眉飞色舞突然出现的情形,似乎哪里有些奇怪,却又说不出。

        “我存了心想整他,托人抓了整整一大袋子的老鼠,闹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她讲得亦是眉飞色舞,却又想起些不对来,当时她大吼大叫,满屋子老鼠乱窜,屋子又是以纱幔为遮挡作半开放式,那些老鼠少不得要跑出去,如何屋外一切如常,屋内吵嚷和乱窜的老鼠竟未曾影响屋外一丝一毫?当时只顾害怕,在那个情境里,人往往容易忽略很多,此刻跳脱出来细细去想,确然有很多漏洞,她心中不解,没再说下去,转进当时的回忆里晃了神,待到她再回过神来,身边拥蕊已困极睡去。

        拥蕊安安静静躺在她的膝头,呼吸平稳悠长,她轻轻顺了顺她的发,背靠着石壁闭上了眼睛。

        这一闭,她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梨花雨落,她立在红漆的秋千架旁,看着秋千慢慢悠悠的晃啊晃,她就这么看着,任梨花落了满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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