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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剑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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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 第五十七章 道阻且长(七)(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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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

佛心禅院的最后一声暮钟终了,悠长余韵在近乎空旷的庙宇回荡,庄严空明。

但能洗涤躁动红尘的钟声,却未能让圣佛尊的禅心随钟声一同平复宁静。

对禅修百年,超神近佛的他来说,这实在是很罕见的情形。

是因为昆仑山的战况吗?

那里的鏖战应该也近尾声了,算起来,上一次这么大规模的修者对决,还是开唐之战时,他领正道群雄与那老龙的妖族大军在关外对阵。

转眼就百年了,昔时的英雄豪杰、枭雄巨恶俱已化作尘土,只余他和老龙各作孤囚,遥遥对峙。

眼下昆仑山的战斗牵系天下修者的目光,确实该令他挂心。可惜他不能轻离,否则渡世大悲掌早已按在昆仑山头,普度六道众生了。

但修炼佛家六神通修成的超卓灵觉,隐隐提醒他,他的心绪不宁,并非只因昆仑山的战事,更因为——

于是,圣佛尊宏声问道:“佛友,你名敕镇狱,与沉沦心狱牵系最深,此番归来,可能感知沉沦心狱有何异样?”

他之座下,一名苦行修者竖掌而立,身刺梵文,槁发枯颜,清癯面上隐约仍能见往日英挺,一双令人不寒而栗的阴冷蛇瞳又将那面上的英挺中和,汇聚成妖佛一体的独有气质。是昔日七凶行三的“巴山蛇君”烛中庭,亦是今朝佛心禅院五大明王居首的镇狱明王。

镇狱明王在天书之战后神魂受创,又在疗养之时被慕紫轩趁虚而入,以邪鬼入魂。在慕紫轩阴谋败露被追杀时,被控制助慕紫轩断后。

而今虽已恢复神智,但神魂伤上加伤,已无缘昆仑之战,且伤愈之前不宜再入狱镇守。

但镇守多年,与沉沦心狱的牵系犹在,镇狱明王略一闭目感应,片刻之后摇摇头,以示沉沦心狱一切正常。

圣佛尊却仍难挥去心中异样,口诵佛号道:“阿弥陀佛……世无恒存,法无长住。沉沦心狱本是一方佛国,尚遭末法沉沦,困心成狱。佛心禅院镇压了心狱千年,那狱破魔出,是否也是因果定数?”

共修多年,镇狱明王感知圣佛尊心中所忧,虽修“槁木行禅法”,有闭口禅,难以言语。但他破败袈裟一挥,地上亦扫出八个大字。

“无识无觉,无从逃脱。”

作为镇狱明王,他是天下少数知晓沉沦心狱来历的修者。

沉沦心狱,是世间最神秘的地界之一,但在天书之战后,如素妙音、慕紫轩等智者,已推测沉沦心狱因何而成。

若镇狱明王听过他们的推论,定震撼于他们仅通过一场天书之战,便将沉沦心狱成因推测得八九不离十。

那天书之战的故事背景,并非空穴来风,乃是映射一段异界往事。

上古之时,灵气充盈,世有洞天无数,可称三千世界。

而今的现世,亦不过三千世界中较大的一方。诸界彼此征伐,混乱不休。

沉沦心狱曾是诸天中一片佛国,却遭现世神人入侵,致使他们的佛陀入灭,天地坏空,世界崩毁瓦解。

崩坏之际,是佛陀入灭所留的佛心舍利化作结界,为此界生灵护住最后一方残余之地。

但护得住一隅残地,阻不了众生沉沦。

末法之世,三灾横行,五毒炽盛。

残余的生灵在残余的世界,为最后的资源做着最后的争杀,终至佛光黯淡,永堕无间。

残破的世界已无轮回生灭,他们的撕杀也几无止境,救赎他们的佛心成了困锁他们的囚笼

。直至所有生灵都形骸俱灭,却又不得超脱,只余下无形无质的气息混做一同,成了被残破末世囚禁了无尽岁月的五浊恶气。

又不知过了多少岁月,许是一饮一啄,自有因果。

这残破的世界飘飘荡荡,再度与现世接壤,成了后来所谓的沉沦心狱。

而那世界生灵怨念、戾气、杀意所成的五浊恶气,于现世而言,便是域外天魔意图侵入现世的“魔气”。

好在有大法力者于沉沦心狱上建立佛心禅院,镇压了即将破封的魔气,至今已有千年。

这是镇狱明王在镇守沉沦心狱时,通过坏灭世界中断垣残壁的记载,才拼凑出来的异世往事。

漫长时光下,任何意识都会被岁月冲解,消磨不存。

沉沦心狱的魔气只对现世有出自报复的本能恶意,散发的魔气能可腐蚀人心,激发内心中的阴秽恶念,但魔气本身却是无识无觉。

所以,镇狱明王留下这八个字,在他眼中,只要封印稳固,没有智识没有知觉的魔气,便无从逃脱。

可圣佛尊却身思渺远,他想到了天书之战中的夜叉鬼王。

若沉沦心狱乃是佛陀之心所化,心狱中魔气是否也可说是佛陀的心魔?

那天书之战中,心魔所化的夜叉鬼王。

究竟是人的心魔在佛心化现,还是佛的心魔借人心成形,谁又说得清?

而那样的心魔,是否已算得上有觉有识?

最后,那心魔是随天书世界的幻灭而成了梦幻泡影,还是——

又是一阵心血

来潮,六神通的灵觉令圣佛尊心有所感,突生不详,他侧首,遥遥望向东方。

镇狱明王察觉有异,露出询问之色。

但圣佛尊亦只是冥冥中有所感应,却也说不出因由,只沉思后轻轻摆首,“无碍,只是劳烦佛友提醒,昆仑战事了时,是时候委派释初心替佛爷我巡访东海诸寺了。”

随即视线从东方收回,对镇狱明王道:“另有一事,慕紫轩现今可曾醒转?”

镇狱明王摇头示意,慕紫轩被废毕生修为,受百钉穿穴之刑,刑伤过重,已沦为凡夫俗子的他至今仍高烧不止,不曾清醒。

圣佛尊心中明了,道:“罢,待他伤情稳定,佛友你便带他与陆天岚一同入心狱深层,障业伏魔阵,需要尔等加持,恐怕已缓不得了。”

镇狱明王却是静默不语。圣佛尊知晓,他的静默是无声的请求。慕紫轩还倒罢了,陆天岚却是镇狱明王的结义兄弟,自天书战后,陆天岚便受制于佛门,以陆天岚的杀人盗宝积攒下的赫赫凶名,被囚入沉沦心狱是注定之事。

但七凶结义之情,岂是轻易可以割舍?镇狱明王已曾尝试私放陆天岚,只是陆天岚性情偏执,不肯领情。所以此时静默,正是镇狱明王心中踌躇。

“阿弥陀佛!”圣佛尊口诵佛号,道:“佛友,这么些年了,还勘不破吗?自你六妹羽轻衣囚入沉沦心狱起,你与陆盗首因果纠缠,已是回避不得,终须带他亲行沉沦心狱,解此前愆,于你于他,皆是释怀。”

镇狱明王静立,枯槁的发丝在佛灯下泛出暗黄的光,像为妖身渡了层金漆,许久之后,才微微颔首,随后,退身告去。

佛塔高耸,回梯曲折,镇狱明王涉旋阶而下时,踩在阶梯之上,他能感觉到地下魔气冲击佛塔引发的震颤,这震颤每时每刻都存在,但他越向下,越接近沉沦心狱,越心安。

毁诺弃誓,忘恩噬主,他是最不可饶赦的罪徒,至今他都难以忘却,主人娇嫩的身体在他巨口下被碾压破碎,迸射的血浆涂满他口腔的触感。

这是他最深沉的梦魇,唯有镇守在沉沦心狱,做着近乎自虐的苦行修行时,他才能稍稍从恶梦中摆脱。

他是自判无期,终生囚于心狱的囚徒。可如今,他却百年来首次不想回归狱中。

到了狱中,该如何与陆天岚解释?

镇狱明王不知答案,只盼着足下盘旋的楼梯能不断延展,永无尽头,让他永远不必为这个问题作答……

岭南已是中原士族眼中的官员流放,罪犯发配才会去往的蛮荒之地,隶属岭南道的安南都护府还在岭南之南。

就在岭南道与安南都护府的接壤的边界,是一片密林裹覆的连绵山脉。

一个个坟起的山头将聚落割得七零八落,山头与山头间直线距离可能不过数里,但已是语言不通、风俗迥异的两个部族。

而这片山脉号称十万大山,虽不至于真有“十万”,但也可见山头林立,山头间风俗各异的部族却一律被称之为——“土蛮”。

傲慢的大唐帝国连个正经名字都没兴趣给他们起,藐视程度可见一斑。

这片瘴气弥漫,舟车不通的化外之地,政令自然也不通行。满腹牢骚的官员不在乎治下有多大疆域,也不在乎穷山恶水间有多少不受教化的蛮民。

除了当地的蛮民,也没有人愿意踏进这片土地。

甚至因地气失衡,遍及大唐各地的天灾地难,也未出现在这十万大山中。

或许是天灾都不屑莅临这被遗忘的荒蛮边角。

更或许是,这群山深处,有——“它”!

“它”是一株参天摩云的巨树,巨大到足以刷新世上绝大多数人的认知。

世间有很多巨树的传说,上古之大椿,通天之建木,东海之扶桑,蟾宫之月桂……却都只是缥缈的传闻,是“它”的存在,让这些只传载于神话中的造物在现实中有了具象。

神话不止存在,而且就在眼前。

除了“神木”,还有什么词汇,能够形容这夺尽天地造化的伟大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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