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眸,周围被一片莹白光辉笼罩着,那是帝夋独的辉,在辉中,男人一袭白袍身而立,周身威势逼人,将那吞天兽压制的无法动弹,除了他师尊还能是谁。
“师尊!”
帝夋道:“交代的事不办,却来这里多生事端。”
抬一挥,那吞天兽轰然倒在上,进的气已然没出的多了。
沈眠松了口气,随即抓住男人的衣角,哼哼唧唧说:“师尊,徒儿受伤了,好疼啊,疼不了,好像骨头断了——”
帝夋蹙了下眉,俯身握住他血肉模糊的腕,辉划过,不消片刻,碎了的腕骨已然恢复如初。
沈眠知道他必定要向自己问罪,便依旧蔫头耷脑说:“师尊,徒儿怎么还是没力气,会不会受了内伤?还是伤了魂?”
男人微皱了下眉,将他抱起身。
“找一处方疗伤。”
沈眠指着上那凶兽,说道:“我们就这么走了,那吞天兽还会害人吗?”
“它活不久了,”帝夋道:“它是凶兽,却并不喜欢人群,向来远避人群而居,人闯进它的领它才会伤人。”
沈眠道:“那它被人抓来岂不是很无辜。”
帝夋道:“它多条人命在身,算不无辜。何况它伤了。”
沈眠了便止不住的旌荡漾,痴痴笑了起来。
帝夋又道:“若平日肯多用功,也不至于握玄天锁还敌不过一头孽畜。”
“我头一次和人打架,没临阵脱逃已经算是很不给师尊丢脸了,何况除了实战,我旁的学的都极好,不是吗?”
帝夋道:“终究是学艺不精。”
“……是,师尊教训的是。”
他刚闯了祸,自然是不敢顶嘴的,帝夋说什么都只是乖乖应着。
几日后,酒楼。
来往宾客都在议着今日佛头山上屠魔大会的事,据说忽然冒出个容貌极标致的少年,拔下玄天锁,把吞天兽制服了,而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因为太过离奇,不少人猜测他是为了玄天锁而来,是故意放了那孽畜,把其他人吓走了,然后再顺理成章拿走器。
沈眠在雅间里喝着酒,着处的议声,不禁笑出了声。
说出去恐怕不会人相信,他的只是纯粹的贱而已。
“为何来修仙界。”
沈眠一抖,该来的还是来了。
“回师尊的话,徒儿此行是为了采几株草药。”
他把自己和颜珏做了交易的事说了一遍。
“他身世十分可怜,我答应他治好他的眼疾,为他了却愿,事情一了结,我就回云境,绝不拖沓。”
帝夋只淡漠道:“随。”
“随我?”沈眠愣了一下,说道:“我耽搁了这么许久,师尊非但不责怪,反而任我胡来——便是我要留在那里过个十年百年,师尊也无所谓吗?”
帝夋道:“我虽为师徒,却不会拘束的来去,只要不搅乱位秩序,别的一概随开。”
沈眠笑道:“师尊果通情达理,无愧为三千幻境唯一的明,我在这里刚闯了祸,师尊就即刻赶来救我了,不知师尊是怎么知晓这里的事。”
“玄天锁沾了的血。”
玄天锁是创世时留下的,与帝夋感应,沈眠是知道的,如此既在情理之中,他又不免觉些失望。
“原来如此。”他不甘问:“这么说,我这些日子做了什么,和谁在一处,师尊全然不关?”
帝夋道:“我说过,不会拘束。”
沈眠低喃道:“如此甚好,甚好,本该如此。”
“伤势未愈,莫要再生事端。”
帝夋留下这一句,便化作一缕辉,顷刻消失不见。
沈眠对着空气点了点头,拿起酒壶斟了两杯酒,饮下一杯,又饮下另一杯。
“这么好的酒,倒是便宜我一个人了……”
京郊府邸。雪下了一夜,今晨才刚歇。
“可他的消息。”
下的人道:“子,并无小生的消息,属下以为子不必把小生的话当,他平素便些疯癫随性,些话说来只是为了哄人。他嫌雪莲灵芝都是俗,要找别的稀罕给子医治眼睛,又说小半个月就回,这小半月能走多远?兴许又是去哪里寻酒喝去了。”
颜珏道:“放肆。”
那人连忙跪请罪,道:“便是子责罚,属下也要说,自打小生来了,子便旁的都顾不上了!宫里那位娘娘眼看就要临产了,若当生下个小皇子,子您多年来的经营就功亏一篑了!子便是治好眼睛,天底下名医那么多,何必信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还望子以大局为重,莫要功败垂成才是。”
“确是功败垂成。”
“子——”
颜珏道:“可如今那些事,本殿都提不起兴致来。杀再多的人,里头只觉空荡荡的,很是无趣。他忽然出现,我起初觉趣紧,他和旁人都不同,鲜活的,生机勃勃的,越是和他相处,越是觉旁的都没意思,只和他在一处,我品茶,他饮酒,这双眼睛能否治好本殿并不在乎,只要他在,本殿便觉眼前光,什么都意思了。”
那人些不忿,说道:“子待他与旁人不同,府邸里人尽皆知,偏他自个儿不明白!”
“不必他明白,也莫要多嘴。”颜珏站起身来,忽的唇角散开一抹笑来,“他回来了。”
言罢,便快步走了出去。
走到廊下,颜珏稍整色,又是一贯从容冷清的模样,仿佛只是恰巧在外散。
沈眠瞧见他,忙走到近前来,嘟囔道:“这么冷的天,殿下不在屋里,反倒在外挨冻,下的人竟也不管不顾的。”
侍卫已拿了披风追出来,为颜珏披上。
颜珏道:“无妨,屋里太闷。倒是回来的晚了。”
“是稍晚了几日,这也是没法子,路上遇到些事情,幸而我师尊出相救,否则小命难保,这会伤势还没痊愈。”
说着,他扶住颜珏,“殿下穿的少,还是进屋说罢。”
不料颜珏一把抓住他的腕,“到底遇到了什么事,伤势重不重。”
“不重,已经没大碍了。”
颜珏道:“普天之下,竟能伤到的人。”
沈眠笑道:“都说人外人,天外天,只怪我自己学艺不精,已经被我师尊好一番教训,可不许再嘲笑我了。”
入了屋内,暖炉上飘着茶香,一壶好酒早温好了。
颜珏不好酒,只偶尔喝个三杯两盏,这酒多半是为他准备的,遂问道:“殿下怎么知道我今日回来?还提前备好了酒。”
一旁的侍卫说道:“小生归期不定,因此子每一日都命人温着酒,怕您回来没现成的喝。”
这份体贴沈眠还是很受用的,笑道:“多谢。”
颜珏自顾坐下,道:“说见到师尊了,他可曾催促早日了结这里的事。”
沈眠脸上的笑意微微僵硬住,笑道:“我师尊他忙很,才没空管我。”
颜珏耳力极好,出他语气异,问道:“怎么。”
“没什么,忽然起一件难过的事。”
“什么事。”
沈眠思索片刻,说道:“我外出采草药的时候遇见一个小姑娘,她的哥哥被人挖去了献祭野兽,村民们口口声声说着为民除害,却做着伤天害理的事,他们比野兽更像野兽。”
颜珏并未言语。
沈眠看着他,问:“殿下不觉可悲吗。”
“的确可悲。不过应该不是因为这个难过。”
沈眠无奈一笑,叹道:“虽眼盲,却不盲。我的确是因为别的事情难过,可我又实在不和旁人说,那样太矫情了。”
颜珏道:“可是师尊说了什么使伤了?除了他,旁的人也不放在眼里。”
“颜珏啊颜珏,可知人艰不拆?”他边饮酒,边打了个酒嗝,低声言道:“其实也算不上伤,本就是我自己痴妄罢了,他在危急时候救下我,我原以为他多少是一些在乎我的,可到头来,他对我也只师徒情分。”
颜珏道:“明知辛苦,为何还要继续,这般聪慧,为何参不透?”
“为何参不透……大概是不甘吧。这不是说断就能断的,情之一字本就折磨人。来这里以后倒是轻松不少,人可以倾吐事,难受了就喝酩酊大醉倒头就睡,也许过个十年八载的,就把他忘了也说不定。”
颜珏道:“能治好我的眼疾,难道没法子忘记他?”
沈眠微微愣了一愣,说道:“别说,我从前无聊的时候,还研究过忘情的法子,可终究都不保险,保不齐哪日就重新起来了,唯一个古方看上去可行。”
“是一种什么法子。”
沈眠一托着腮,一把玩空了的酒壶,说道:“倘若要切切忘记一个人,把那个人从记忆里完全抹去,永生永世都不记起来,就只一个法子——散去魂。魂是人记忆的载体,把那一部分魂取出,便会永远失忆,当然,人也不再完整了。”
颜珏道:“人会用这种法子吗?”
沈眠耸耸肩,道:“这我就不清楚了,只是理上可行,会用这种蠢法子的,不是笨蛋就是疯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