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量,大抵是来自于人间数百年的信仰,倘若信仰坍塌,你还会是无所不能的人吗?”
无尘道:“我没有考虑过这些,量,或是人间的信仰……也许你的推测是对的,但,那不重要。”
沈眠道:“那很重要。你从未体会过失去,你总是在高处,所以无惧,而在这方面,我比你感受的更多,更深刻,所以不忍看你被繁琐尘所困。虽然这说对我自己不大公允,但我在是个祸殃子,和我扯上干系,会卷进场无意义的争斗中,你会因此失去许多,人们的尊崇,敬畏,你会从高高在上,跌进尘埃。”
无尘道:“浅薄的尊崇,敬畏,我不需要。”
沈眠弯起唇,道:“人们盖起座佛寺时有多虔诚,信仰坍塌后,烧毁佛寺时会有多愤恨。或许你不需要他们的敬畏之心,但却很难承受之后的报复之心,你能承受那么庞大的恨意吗?”
“他们若想恨,便恨。我说过,这不重要。”
以他这般境界,早已是外界纷扰不乱心,何况区区虚名。
沈眠问:“那什么重要?”
无尘道:“你的想法。我想触碰的人是你,人怎看不重要,你愿意不愿意重要。”
“我的想法,有这重要?比天下人的想法还重要?”
无尘道:“天下人又与我何干。”
沈眠看着他,久久说不出话来。
沈眠道:“若不论天下人,也不论你是出家人,只是我不肯呢?若我只想和陆沉做,不想和你做那些事呢?”
无尘微微怔下,说道,“虽然不是我想要的答案,但若是你的意愿,我愿意听从。”
他说这话时,眉心微蹙,神色冷清淡漠,看向他的黑眸却含着丝叫人不敢直视的失望。
让这的人难过,在是大大的罪过。
沈眠挑眉道:“你嘴上说着听从,却又这可怜兮兮地看我,究竟是怎么个意?”
“可怜?我么?”
沈眠将额头抵着男人肩头,轻声低笑起来,说道:“当然是你啊,面瘫的怪和尚。”
无尘垂眸望着他垂在肩上的发丝,绸缎似柔顺漂亮,他不自禁抚上,问:“面瘫何解。”
“……是,相貌英俊却不苟言笑的意。”
无尘道:“原来如此。”
“枫寻啊枫寻——”
沈眠低叹声,却没继续说下去。
他终于肯唤自己的俗名,无尘心神微动,忽而领悟到人们总说的欢喜,是怎的种情感。原来,只要和他在起,便很容易欢喜。
和他在起,便能够轻易体悟过去的岁月,从不曾体悟过的人间的万千烦恼。
喜是因他,忧亦是因他。
好似万千道谜题都有答案般,豁然开朗。
他轻轻抚着沈眠的软发,道:“我想直看到你,想你总在触手可及之处,想你总这看着我笑。”
沈眠道:“你分明知道我的命数,长久陪着你自是不可能,只争朝夕,倒也不错。”
无尘道:“鹿山后,我便难以测算你的命途,如眼前遮层纱雾,朦胧不清。”
“这是为何?”
“这上强大的术士,亦测不出自己的命途,与自己相干的人亦是如此,即便测算出,也做不得准。”
沈眠下子抬起眸,“莫非,你那时候看上我?”
无尘摇头,“不知。”
沈眠不知该作何表情,扶额片刻,开始盘问他:“我从鹿山离开后,你可是时常想起我?”
“嗯。”无尘颔首。
“想起我时,心中滋味有甜有涩?”
无尘想想,又下头。
“算我命数受阻时,心中忧心,不能安宁,便匆忙赶回京都?”
无尘眉心微蹙,道:“你是如何得知这些的。”
“……”沈眠大大叹声,道:“该怎么说呢,并非我聪慧,而是人人都知道的道理。我怎么能想到,你那无动于衷让我离去,却怀着那的心。”
说着他忍不住笑起来,忽的重重咳嗽起来,无尘忙顺着脊背替他调理内息,脸上的神色愈发凝重。
“病情加重。”
沈眠不在意地说:“不妨事的。”说着,唇角溢出丝鲜红。
无尘拿起床上的锦被将他包起来,道:“回寺。”
“去南山寺?为何?”
“此病难医,需药引。”
沈眠不可置信道:“你有法子能治我的病?”
无尘道:“不会让你死。”
沈眠还处于惊愕中,便被他把抱起,无尘低头看看他,又拿起件厚的斗篷将他严严遮盖住。
“等、等下,需给陆沉留个信。”
无尘顿顿,不知怎的,问道:“你很喜欢他?”
“那自然是喜欢的——”
话未说完,无尘抬脚便走。
“不是!他找不到我会着急,他着急,会翻遍皇宫上下……届时会死许多人的。”
那和尚似乎终于被说动,脚步微顿,沈眠便听得桌案上传来声轻响,大抵留下什么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