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
阿五发现自己的荤菜是给谢印雪做的后“扑通”一就跪下了。
他伏在谢印雪脚边痛哭流涕,乞求他道:“谢先生,我那么乖,求求您别撤我的菜,您死了吧好不好?我什么坏事都没干过……我活下去啊……”
柳不花闻言勃大怒,怒斥阿五道:“听听你说的这叫什么话?这还是人话吗?”
“对,你很乖,我也挺喜欢你的。”谢印雪却笑了,他摇着头,满目怜悯地望着腿边的厨师,“但是你知道,我没有他选择。”
“而且你真的……什么坏事都没做过吗?”
谢印雪最后这句话众人就有些听不懂了。
但不等他深思,阿五和他厨师被小厮抓走遭管家处刑时惨叫便打断了他的思绪。
谢印雪望着盘的牛排,轻道:“牛排煎制之,需要用刀背敲打牛排数分钟,以求感更好——不花,由硬.物反复敲打重压,对应什么刑罚?”
这题柳不花会答,他道:“石压之刑。”
若一个人在时,曾将婴儿溺死或抛弃,那么这个人死后,便会被阎王打入十八层地狱的石压地狱,遭受重石反复捶压。
谢印雪十岁那年跟随他师父经手处理过的一个委托,便是一名男子自述自己每晚都梦自己被人装入了一个大石槽内,上方悬挂着一块巨石,他被置石槽遭受巨石锤击重压,哪怕内脏如泥,身骨尽碎也不曾停下,夜夜无休。
后来他和师父详查之后发现,原来这名男子曾经与妻生下过一个女儿,他不喜欢女儿,便趁妻不在家时将婴孩丢弃了,妻知道后便与离婚,男子也遭早夭的婴灵报复,活着时便受百般折磨。倘若真有十八层地狱,那他死后,也必便会如阿五一般,遭受石压之刑。
谢印雪抬起头,果不看阿五被小厮扛起扔进一个巨大光滑的石槽之内,老管家则站在上方,抓着控制巨石落下提起的把手。
整个内院再次流血成渠,几能没足,恍若他了十八层地狱的血池之狱,耳边皆是小厮癫狂的嬉笑,目及之处全是骇人的残.肢断.臂,浮尸血景。
——这些厨师的死法,不仅对应食材,还对应他生犯下的重罪,他是暴戾恣睢的吃人恶鬼,冷血无情,厌恶阳光;而一夜晚便身穿寿衣,形如鬼魅的老管家和小厮也的确不是真人,他是地狱内的鬼差与刑小鬼,所以每一场饕餮宴,都只会在子时进。
那他这些“贵客”,又对应什么身份呢?
还有没出事的阿九。
谢印雪在内院要寻找阿九的身影,却发现这人不知何时就已消失不见。
也不知过了多久时间,五更天的更响起了——众人坐在内院里,望着天边那抹不合时间出现的曙光,纷纷喃道:“……副本,要结束了?”
这句话话音落,众人就听秦府别院的大门院的大宅门那边发出“轰”一巨响,原本站在内院央的小厮、老管家身形也开始涣散,最终在从院纷至沓来的脚步消失。
但院那边又有个面生管家打扮的老者带领着一群新的小厮过来,被他簇拥在间的是一位大腹便便、穿金戴银老爷模样的人。
老爷见他便睁大眼睛,高欢呼感谢道:“谢谢诸位天师,谢谢诸位天师了!”
大伙都被他这句“天师”喊懵了,老爷却还在叨叨念着:“在下的府邸风水不好,聚阴招邪,内有许多凶蛮厉鬼作祟,我请了诸多高僧法师也难以超度。还是你的师父秦天师厉害啊,他告诉我他有十四位高徒,可从地府招来地狱鬼差,只要闭门七日便可降服全部厉鬼——”
吕朔挨近这位老爷,睁大眼睛问他:“你是秦老爷吗?”
“吕天师,您记错了吗?”这位老爷也很惊讶,满脸不解道,“你的师父姓秦,我是姓刘的啊。”
七日后,饕餮宴结束,出现的是一位刘老爷,而不是秦老爷。
“诶,你的师父秦天师呢?怎不见他出来?而且似乎还有几位天师也不见了……他是被恶鬼?”那边刘老爷还在拉着吕朔讲话。
谢印雪却没有兴致再听下去了,转身朝主屋走去:他的黑檀木梨花桌椅还在那里面呢。
只是还没走近主屋,谢印雪便看有卷帛画从垂花门那滚至他脚边。他定神一看,只见这幅画卷笔触精细,栩栩欲活,惟妙惟肖地展示了一个故事:
为首的天师带领自己门下十四位徒弟进入一座鬼宅,天师牺牲自己召来阴差与十八层地狱的刑小鬼,而他的徒弟则以肉身为饵,与众厉鬼斗智斗勇,最终将斩杀,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得超生。
至此,他这些“贵客”便已明了:他就是画以肉身为饵,降服厉鬼的天师,而整个饕餮宴,就是一场持续七日的赦鬼法事。
谢印雪瞧着这画觉得有趣,尤是他知道阿九底跑哪去了——这人从头至尾都没做过荤菜,也没因撤菜死去,但在天明之就消失了。
最主要的是,他是热乎的。
余厨师都是死的,冷的。
因此便可推测阿九并非厉鬼,那他底是什么?
谢印雪俯身,将画卷看得更仔细些,瞧见画卷天穹之处好像有只似虎却又生着一对翎翅的凶兽,结果还没看清,他就被一股看不见且难以抵抗的猛力拽拉着往画卷扑去。
如跌进了画卷,又像是自画卷里逃出。
等谢印雪眼一切景物都恢复平静和清明后,他便发现自己已经回了进入游戏所待的地方,柳不花就站在他的身旁,他俩并排站立,眼是比饕餮宴副本里秦府别院内院还宽敞的一个大院场——这就是谢印雪家里的院子之一。
再一看时间,他在游戏呆了七天,而现里却只过了七分钟。
“我的檀木梨花桌椅,都没了。”谢印雪抬起左手,望着跟随自己回来那只仅剩的梨花镯,脸色有点不好看,“那是我最喜欢的一套。”
看来带进游戏里的一切道具,除非出游戏时也攥在手里,否则是无法将带回来的。
最爱的桌椅消失了,拥有一抽屉款平平无奇的镀银金手镯却在,谢印雪有点气。
不过也并不是没有好消息,毕竟要放在之谢印雪心绪起伏,这会儿他肯定已经开始呕血了,但谢印雪现在只是咳了两,身体较之以往承受的痛楚比之少了一半还多——因为他成了三笔生意。
而一提生意,谢印雪哪能忘记一个人?他的第三个客人,也是诓他进入“锁长生”游戏的始作俑者:朱易琨。
柳不花也替他惦记着这个人,便问道:“干爹,我要不要去见见朱易琨?”
谢印雪垂眸,纵不饿,可沉默须臾后也还是说:“先去吃点肉吧。”
柳不花回忆着谢印雪点了却没吃的那道菜名,提议:“吃牛拉面?”
谢印雪:“……”
“……,就它吧。”
谢印雪家里的厨师可不姓牛,他在自己家吃饭也不可能吃没肉的牛肉面。所以等了十来分钟,谢印雪和柳不花就各自得了一碗装满肉的货真价牛拉面。
肉疯了的柳不花倒是把一整碗面都吃完了,不过谢印雪吃的向来少,所以吃了几片肉和两面就放下了筷子。
做菜的陈妈见状便担忧地问:“阿雪,您是身体又不舒服了吗?怎的就吃了这么几?”
“不是的,陈妈。”谢印雪抬眸看着她,温道,“我不饿,我就是尝尝肉味。”
陈妈从小看着谢印雪长大,就如谢印雪的亲人一般,谢印雪对她说话也比对旁人多几分亲近温柔。
而把谢印雪自己半个儿子操心的陈妈闻言松了气:“那就好,爱吃肉是好事。你看看你,老爷走后,你这身子就没长过肉,如今都快只剩下一把骨头了。”
陈妈话里提的老爷,就是谢印雪的师父——陈玉清,只不过他在七年便去了。
“是,我一定多吃。”谢印雪笑着软哄她,“陈妈明日你给我多做些肉菜吧。”
“好好好。”陈妈一听更高兴了,叠应下,刚要转身回厨房,忽地又像是记起什么事一般停下脚步。
谢印雪问她:“怎么了?”
陈妈叹气:“阿戟他……他说他房里的空调又被偷了。”
柳不花有些震惊:“不是给他买了新的吗?”
谢印雪扶额,有些头疼:“我和不花还有些事等会要出门,回来的路上给他买一个新的吧。”
阿戟全名沈秋戟,今年刚满五岁,是谢印雪一年收下的徒弟。
收了一年,什么玄门之法都还没学熟,就已经把山下电器店里的空调买断货了三回。
但不收徒又没办法,否则谢印雪怕自己哪天撑不下去撒手人寰,他这一门便后继无人了——好在现在他进了这个名为“锁长生”的游戏。
在去找朱易琨的路上,柳不花望着车窗外飞逝的,那些熟悉又陌生的街景心万千感慨。
即便在秦府别院里逛了一回,他也仍存疑,问谢印雪道:“……干爹,长生之法,真的存在吗?”
那可是长生不老啊,是古往今来多少天潢贵胄、玄门人都渴求的东西。
谢印雪在后座闭目假寐,闻言笑了笑,问他:“怎么,你也长生吗?”
结果柳不花认真思索了片刻后,竟回答道:“是肯定的,但是干爹,你说我死了,下辈子能投胎变成一株牡丹花吗?如果可以,那我还是更早点去投胎。”
谢印雪:“……”
此刻谢印雪终起了柳不花底是哪里不对劲了——他好像犯病了。
柳不花以不叫柳不花,他有妄症,整天觉得自己是朵牡丹花,还曾干出过把自己埋进土里差点死掉的事,家里人给他请了无数心理医生也没治好,给扔谢印雪这里养着的。
谢印雪给他算命后改了个名,又督促他吃药,柳不花的病情渐渐缓解。
只是目来看,他好像又犯病了,而柳不花一犯病就容易思绪乱飘,爱胡言乱语,还喜欢看颜色鲜艳的东西。
所以谢印雪赶紧问他:“不花,你的药是不是吃完了?”
柳不花了说:“好像是的。”
“那我先去趟医院吧。”
谢印雪马上叫司机换路,先去医院把柳不花常吃的镇定药开了,他可不看明天早上起床后柳不花又把自己埋土里。
司机闻言将方向盘一打,载着他往青山精神病院驶去。
了医院后,柳不花和司机去挂号了,谢印雪则背着手在医院外面的街心小花园里闲逛散步,路过警.亭时,他忽在通缉告示栏那看一张熟悉的面孔——丘禹的脸。
但脸是那张脸,名字却不叫丘禹。
“丘禹”应该是他在游戏的化名。
通缉告示上说他是一场命案的在逃犯罪嫌疑人,警.方正在悬赏十五万抓捕他。
这里谢印雪也终记起来他为什么觉得丘禹眼熟了:青山精神病院他不是第一次来,以也陪柳不花来过,他应该就是以在这里通缉告示栏上扫过一眼丘禹的脸,所以在游戏里碰他时会觉得眼熟。
而通缉告示栏里虽没有卫刀和纪涛的照片,但他能在内这个严格禁.枪的大环境弄那么多枪.支,甚至还有冲.锋.枪,肯定也不会是什么普通人,更不会是好人。
不过现在纪涛和丘禹都死了,他的尸体来不用久就会被警方发现。
至还活着的卫刀……也不知道他没了队友,还能撑过几个副本。
谢印雪没兴趣再去这些人的事,待柳不花开完新药从医院里出来后,他就驱车往了云蔚大厦——朱易琨住在这里的顶楼酒店。
他顶楼时,朱易琨这厮竟在空泳池里游泳,还叫了两个漂亮的美女在旁边作陪。
朱易琨游完半圈从水里浮出来,抱抱自己的娇.软情人时,却不一抬头却对上了谢印雪那张苍白.精致,他而言却似索命厉鬼般恐怖的面庞,登时吓得倒回池子里,还呛了好几水。
谢印雪冷嗤一,食指在水面上轻轻一点,下一瞬朱易琨就像是被人从泳池里提出来似的,重重地砸地上。
“啊啊啊——!”
他杀猪般的惨叫几乎响彻楼顶,扰得谢印雪不堪烦一般微微蹙眉。
而朱易琨见谢印雪皱眉,又骇得赶紧把剩下的痛呼咽回肚子里,忍着疼站起,也没问谢印雪他怎么进来的,自己的两个美女情人跑哪去了,只谄笑着说:“哎哟,谢、谢先生,您怎么过来了?”
谢印雪扯了扯唇角,似笑非笑的望着他:“你和我干儿子如今系一命,我不得来看看你吗?”
“瞧您说的,柳先生跟着您哪里会出事啊?”朱易琨披上浴袍,招呼谢印雪在阴凉处的椅子上坐下,给他倒茶,战战栗栗的伺候人,就差没给他剥果盘里的葡萄吃了,“我今天还能在这里游泳,不都全靠谢先生您吗?”
谢印雪听着朱易琨狂拍响亮的马屁,这回是真的笑了。
他没碰茶杯,只是用手指次第轻轻敲着玻璃桌面,音轻柔:“我也得谢谢朱老板,若不是你的消息,我又怎会知道‘锁长生’这么个
贝呢?这游戏好玩不说,我还在副本里碰了一个人,他叫阿五,哄人的话说得比你还听,可他还是死了。”
“你猜他为什么死了?”
说这里,谢印雪终掀起了眼皮,平静却又冷漠的目光便就此落在朱易琨身上,驱走他身上所有温度,以至朱易琨打了个寒颤。
偏偏谢印雪唇边还挂着笑,一字一句却如寒刀,叫人彻骨生凉:“因为他骗我。我问他有没有做过什么坏事,他骗我说没有。”
“那你呢?”
“你又干了什么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