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啊……这个坏毛病怎么就是改不了，稍微一不注意就会开始胡思乱想, 真不知道我现在先夸你有良心, 还是说你两句怎么又钻牛角尖了。”
雷欧纳德他的语气中带着对我满满地无奈，但我却能听出他话中的关心与提醒。
我知道他说的没错，我或许又想不通了, 可是我就是没办说服自己, 我能怎么办？
“首先不提这个怪物的存在对你会产生威胁, 就绝不能留。更何况你既然已经坚定了要除掉它的决心, 那么就别为自己的选择后悔。只不过你好像忘记了一点, 无论你的身份是什么, 现在你和我都是沃斯菲塔的军人, 于情于理都不可能让那种怪物有机会出现在沃斯菲塔境内, 任何给平民造成任何危害的源头都要扼制。”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声音里已经明显带上属于军人的果决与气势。
“哪怕我就算是为此而牺牲了, 那也是我身为沃斯菲塔一名军人归宿。更何况我说过会罩着你的, 能够在保护国家的同时, 还能保护你, 并为你战斗到最后一刻，这对我来说何尝不是一件极其幸运的事情？所以无论迎接我的结局是什么, 那全部都是我个人的选择, 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明白吗。”
听到这里，我真的愣主了。
雷欧纳德说的每一句的话都非常有道理，让我完全无法反驳, 也是我没有想到的地方。
……是啊，由于这段时间频繁开启冒险组队模式的我差一点都要忘记了，他是沃斯菲特第二骑士团的团长，而我是他的副团长。除去我勇者和他主角的身份，我们此刻都是沃斯菲塔的军人。而身为军人为保护沃斯菲塔境内的平民的安全，牺牲了也是我们的责任。
所以于情于理，他去消灭怪物的想法也可以由他自己决定。
“正是如此。”塔克斯回答也随之而来，我听到他的声音里不但有认同，还有一种引以为傲的自豪。“小主人，我也是同样作为沃斯菲塔的一员，无论是为了无辜的平民，也是为了妖精王陛下，身为亲卫队队长的我绝不可能袖手旁观的，这是我们必须共同面对敌人。更何况雷欧纳德阁下说的对，除去这些因素，就凭这个怪物它会给小主人带来危险，我就绝不可能留着它的存在。更何况小主人意志的意志是消灭它，哪怕是粉身碎骨，我也会替你达成心愿。身为战士，如果连这种觉悟都没有，那么……我连被称为战士的资格都不配。”
塔克斯，他被真正意义上牵扯进来的。
可他现在却用着我完全无法反驳的理由来告诉他，这也是他自己的选择。
甚至还用自己身为战士的尊严作为理由，让我更加无法说什么。
“嘛，我们这群人里……严格说起来的话，倒是席德尔他才有资格做出选择，毕竟他可不是沃斯菲塔的人。”雷欧纳德话锋一转，似乎故意此刻想要提起一直沉默在盘听的席德尔身上，让他也进入我们的话题中。“如果你想抱怨，倒是可以随便来几句，更何况你还救了小家伙……这上点我必须要感谢你。”
“…不需要。”席德尔冷淡的回答。“我救他是我事情，和任何人都无关。”
“嘛，想要表示感谢的权利来自我，而接受不接受的权利在于你。”雷欧纳德轻笑一声，似乎完全不在乎对方的态度，自顾的说道。“或者，你是想听他亲自对你表达感谢？”
“你……”席德尔语气一顿，恨恨地说。“多事！”
被雷欧纳德这么一提醒，我忽然我现在都没有和他好好道个谢。
“是的，席德尔，我才要感激你，明明你好不容才恢复过来，结果我又害你受伤了。”虽然我看不见，但这不妨碍我用最真诚的语气朝着席德尔声音的方向说道。“谢谢你，席德尔，要不是你的话，大概我已经和这个世界说再见了。”
“…………”
席德尔沉默了片刻，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他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回应的时候，他却开口了。
“法鲁西翁会变成怎么样，与我无关。……但如果是你的愿望，我就会替你实现，这是我做出的承诺。”席德尔状态依然还是有些虚弱，声音比以往低哑了很多，但他说话时的那种气势却还是在的。“只要我还活着，就没有任何东西有资格可以伤害你。”
就因为他说过会保护我吗？
这样知恩又遵守承诺的人，怎么可能会是恶魔呢？
更何况认真的说起来，他这已经算是一命换一命了，或者说我还欠了他更多。
我救他不过是举手之劳，而他救我却是真的舍命相伴，意义上完全不一样。
在听到所有人尽管方式不一样，都在努力减少我这方面自责感的话语，我想或许他们都猜到了我心理压力的来源吧？
……他们果然都是这样。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十指不安的交握在一起。
但这种被全心托付的感觉，真的太沉重了。
他们越是这样，我就越是……害怕。
因为无论是他们哪一个人都是说一不二。
他们每一句都是最真实的回答，也是他们会做出最终的反应。
他们都愿意为我的决定而牺牲，并且绝不后悔。
原本我还可以仗着他们很强，所以跟着他们肯定不会有什么问题来说服自己，他们肯定能够保护好自己，但现实马上就给我一个清醒。
尽管在这样共同历经过生死之后，又始终面临他们坚定的觉悟。
但此刻我的思绪依旧很乱，一时半会不知道到底该如何给予他们回应。
我……不知道……！
过大的压力让我觉得心口那层压抑的阴影更浓郁了，几乎让我有些喘不过气来。或许是察觉到我心态再度加深后的变化，所有人都没有在继续说话，又或者想要等我平静下来。
但很快，这种沉默又被人再度打破。
“喂，你也适可而止了吧！？”席德尔的声音忽然严厉了起来。“畏首畏尾也要有个限度！”
闻言我身体一震，被他的呵斥弄得有些无措，但大脑却告诉我，他说的没错。
……原来我是在畏首畏尾吗？
意识到我总是想要形容自己的现在糟糕的模样，却找不到合适形容词的情况下。
被席德尔的评价一下子打中了核心。
哈……哈哈……说不定就是这样。
我在心里发出了一阵苦笑。
因为仗着无知又无畏，所以做什么事情都不能好好的考虑周全，遇到了事情也会不小心被情绪带着走，这样的我……真是太幼稚了。
其实我觉得被席德尔这样骂，反而会让我好受些。
我的确在某些方面……正如让他所言，做事胆子小，顾虑又多，还喜欢自寻烦恼。
雷欧纳德他在我的心里地位太高了，我总会害怕自己会让他失望，他也很清楚这点。所以一直以来都对我很温柔，这让我一不小心就会沉寂在里面的更加依赖他，而除非是原则性上的问题，否则他对我的方式都是循循善诱，认真又负责，从来不会过多的给我太大压力，现在也是从多方面给我指引，让我自己去摸索选择，这是他最尊重我的地方。
而塔克斯他根本不会质疑我的行为和想法，他总是把自己身份看在我之下，认为自己没有资格对我的过多干涉，或许在他眼里我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他就算是安慰我，也是真心的鼓励支持我的一切行为，就算我做错了，大概他也不会指责我，只会默默的陪着我，或者出手替我处理掉麻烦吧？
或许只有席德尔，他根本不会因为在意我的身份而改变对我的说话态度，本身身份特殊也不会顾及太多，我们之间是互相约定的身份，也许从某种意义上是最平等的。所以他才能像现在一样，因为无论是雷欧纳德还是塔克斯，他们都不会用像席德尔这种直接对我的软弱的一面进行最直接的揭露。
……是的，我承认这一点，我很软弱。
原本我以为席德尔会继续呵斥我，并且做好了被他继续骂的准备。
结果他竟然又恢复冷静的语调，但接下来说出的话语却一句句让我无法言语，直刺我的内心。
“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除了踏上歧路，我早已经无路可走。与其毫无意义的死在连我也觉得恶心的宿命里，我更愿意死在你所决定的道路之上，至少……是我的选择。”
“而且，你以为你一个人意志真的能够影响我们么？”
“别太自以为是了！”
“个人意志是无法被左右的！”
“论起战场经验、面对生死的觉悟、以及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这里每一个人都是比你经历的多了！”
“会选择你，是因为我们三个人谁都不可能承认其中任何一个人！”
“你只是我们直接的平衡线，除了保持外根本不需要其他更多存在的含义！”
“至于险境？想要杀死这里除了你任何一个人，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席德尔讥讽的道。“哼，难道你觉得，这里所有人都是徒有虚表的杂鱼么？”
“当然不是的！”我连忙道。“我只是害怕，你们会因为我的选择而……”
“所以说你不是愚蠢就是根本看不起我们的实力！”毫不犹豫粗暴打断我的话，席德尔心情大概相当糟糕，因为我听到他下一句的发言居然是针对着雷欧纳德和塔克斯的，那充满恶意的语气简直跟挑衅已经没有两样了。
“不如你们两个现在就干脆的去死好了，来点刺激，也好让他的脑子清醒一点。”
“哈哈哈，既然是要死，当然大家一起来啊，你怎么能一个人偷跑？”雷欧纳德不但没生气，还附和着对方话语走了下去。“这不地道吧。”
“很遗憾，我还需要陪伴在小主人身边，这种事情就恕我不奉陪了。”塔克斯好脾气的回应。
…………
……
他们真是……让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但这样的气氛下，我发现心口的那股阴影好像有些动摇了。
是的，席德尔说的对。
或许真的只是我过于的……自以为是了，在他们心里我并没有那么大的分量。
他们的选择和我的抉择，或许真的只是刚好凑巧罢了。
明明他们每一个人都比我强太多了，无论有没有我的存在，他们都是能够撑起一片天的人。
只是我刚好把他们牵扯到一起了而已。
这样想的话，我真的好受多了。
……哈…真是软弱啊我。
“团长……”我下意识地低声呼唤着雷欧纳德，并想要从他那里再次确定一些什么。
“他说的不错，你未免太小看我了吧，哎~亏我还以为我在你心里是足够强大了呢？”雷欧纳德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气，让我有些慌张想要解释，但他很快又补上了一句，还是那种带着点无奈和洒脱的味道。“这不会是我第一次碰到最危险的情况，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次。我就是为冒险而生的人呐，越是刺激的历练越只会让我兴奋，更多的刺激和危险还会让我沉迷其中……呵，而且我的命，可比你想象中要硬很多。”
“…………”
虽然我看不见，但我能够想象到的雷欧纳德再说这句话的时候，肯定眼睛是发亮的，整个人带着那种自信又桀骜的笑容。
他说的一点也没错，这就是他的性格啊，也是他会说出的话。
“小主人，请你务必记住一点，无论我的身份会有什么变化，我本质始终是个战士。”塔克斯也笑着说道。“任何生死边缘的战斗都是武者必定要经历的洗礼。对于我来说，能够在充满挑战与威胁的环境下厮杀与博弈，并能够突破险境而活下来的结局，对我而言都可以是一种荣誉。我以这种亲身经历作为自豪，甚至可说十分享受这种过程。”
“…………”
塔克斯，他其实和雷欧纳德区别，我大概稍微又能区分一些了，如果说雷欧纳德是充满探险性的天生的冒险者，那么塔克斯就是真正意义上对自我磨砺要求极高的纯粹武者。
这段时间对他的了解，让我很清楚他每次谈到武艺修行和想要挑战对手时候身上散发出那种专注的态度。
“现在听清楚了没有？根本没有人会想要去特意安慰你，这里决定留下的每一个人都认为你的选择刚好是我们愿意走的方向，我们的生死是属于我们自己的抉择，也不过是你恰巧是站在我们让你领头的位置上罢了！所以少自以为是的将责任全部拦在自己的头上，我不需要！”
席德尔语气里的讽刺更深了，我就算现在看不见都能想象他脸上肯定挂着嘲弄的笑容，但肯定还有看着我的目光里，还有着不争气吧？
“哼，况且你以为我们离开你的身边，就不会面对别的威胁了？就算没有面对这种怪物的威胁。你别忘记了，我是什么身份，如果离开了你之后，我又会遭遇什么下场，难道会比在你身边更糟？”席德尔冷哼一声，他的语气是越来越不善了，我相信如果不是现在我们都重伤，他肯定会上来用居高临下用力瞪着我，直把我盯到忍不住跑到塔克斯哪里求保护为止。
“结局都是死，那选择什么归宿去死，我会自己决定，任何人都无法动摇！”
“更何况，我觉得你对自己认知度低到让人觉得无可救药！”
“现在你给我好好听清楚，记住了！这种话我只会说一次，最后一次！”
“你是我席德尔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认可的饲主！”
“既然你已经决定要担负起圈养我的职责，那么你就要给我乖乖背负起我的生命与未来！这是你逃避不了的责任！如果下次再让我看见你如此软弱的模样……哼！就算是你，我也会让你知道被恶魔反噬一口的滋味是怎么样的！给我听到了吗？”
“抱歉，是我自作多情了。”
我承认或许真的是我想的太多了，才会造成这样的情况。
有时候固执的性格也更容易钻牛角尖，更应该多注意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才对。
“…我想听的不是你对我说这种毫无意义的话。”席德尔的话语虽然严厉，但能够感觉其中已经软化了不少。“也别在让我看到你脸上摆出那种碍眼的表情，明白吗。”
“…恩。”我点点头，然后伸手抹了一把脸，重新打起精神的坐好。
“……还有，你的命很重要。”像是有些迟疑，但席德尔还是沉声说道，我能够感觉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竟然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但很快就消失了。“别忘记……我说过我是恶魔，如果你不牵制我，那么我未来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连我自己也无法确定，既然你想要守护这个世界，那就给我好好保护自己，你是锁上我人性的最后一把锁。”
他说到最后的时候，声音已经很轻了，但我却能听的很清楚，更别提雷欧纳德和塔克斯了。
席德尔根本没有避讳他们说自己的事情，哪怕他并没有主动说自己的事情，但他却因为我频频的在他们面前暴露自己的信息和情况。
这让我知道他是真的信任我的判断，也承认我选择的同伴。
“席德尔……”
……但一开始我真的没想到，最后将我的心情说动的人，竟然是席德尔。
而且不管是之前还是之后，在他将自己的话全部说完的期间，也没有任何人打断他。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他说的话，其实也是雷欧纳德和塔克斯所认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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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想着席德尔的事情，并且再一次对他感谢。
毕竟是他敲开了我的牛角尖时，雷欧纳德却忽然又开口说话了。
“说的真是太好了。”雷欧纳德的语气不但有着欣赏，还有认同。“席德尔，要不是我现在不方便，我真想给你鼓掌了。”
“…不需要！”席德尔那原本还算平和的声音一下子就冷了下去。
“不过我也真是越来越好奇了，你曾经到底是什么人了。”雷欧纳德的语气听起来很随意，但认真听起来，总感觉里面还带着一丝探究。“这种异于常人的快速思维逻辑能力、精湛流畅又擅长点中关键的口才、同时擅长魔武双修，拥着大量普通平民绝对接触不到的资料情报……呵呵，同时兼备这些能力的你绝对不可能是什么等闲之辈。更有意思的是，我可完全没有听过那可那鲁有这样一位特殊的‘黑翼’人才。”
其实我听到到这里的时候，其实有一点紧张。
席德尔的身份对塔克斯和雷欧纳德而言的确是非常神秘，而且我又从雷欧纳德的话里听出了他对席德尔来历的疑问，这让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但席德尔也察觉了一样，自己去回应了。
“…哼，想知道我的过去，你大可以自己去查，我没有义务解答你的疑问。”席德尔冷淡地说。“所以这种恭维毫无意义。”
“哎呀~我可是真心诚意的再夸你啊！”雷欧纳德语气十分无辜的说道。“我可是很少这么坦率的夸人哎？”
“免了。”席德尔冷酷的拒绝。
“你果然是这么的冷酷无情呐~”故意拉长了语调，雷欧纳德这声音听着就让人觉得他一点也不正经。“真让人伤心。”
“……你是不借机恶心我一下就会死是吗？”席德尔的声音就像是从咬着牙缝挤出来的一样，怎么听都感觉积怨了很久一样。“或许我真该给找机会送你一程，不死不休！”
就在我听到这里，差点就忍不住想要开口阻止了，结果……
“不了不了。”谁知道雷欧纳德立马画风一转，居然一本正经的回答。“打打杀杀的多不好，好歹我们现在都是伤员，玩游戏没问题，但不一小心玩出人命了，小家伙又要烦恼了，所以还是好好养伤才是最重要的事情……你们说对吧？”
“………”
哪怕我现在看不见，大概都能想象到的席德尔脸上肯定挂着一幅‘从未见过如此无耻之徒’的表情。
我非常能理解他的心情，明明就是雷欧纳德一开始挑起的事，结果搞得好像是他本人主动退让息事宁人一样，换成是我，也要炸毛。
……真是太难为他了啊！
虽然我对席德尔现在一时被雷欧纳德压制的情况下有些同情。
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们能够这样轻松和谐的相处，我就觉得沉重的心情更加轻松了一些。
大概是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感觉到身边的同伴们还有欢声笑语，那么我便能从中感觉到温暖吧。
“呵呵……”塔克斯似乎也被感染了，我很少听到他会这样随意地轻笑声，非常纯粹而放松。“这一次，我也非常赞同席德尔的观点，小主人，你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我并不希望看到你为这些事情去烦恼，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毕竟没有人能够决定所有人的命运。”
“不错，更何况认真说起来的话，最后消灭那个怪物的是你啊……”雷欧纳德的语气很温柔，里面更是满是欣慰和自豪，我能感觉到他又在用左手摸着我的头，以这样给我一些鼓励。“干得漂亮，这次我们可是被你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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