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里正抱着儿子,上一刻还龙精虎猛的汉子此时没了声息,胸口湿乎乎一大片,血和泪混在一起。
山匪首领喝道,“还有没有粮食?”
众村民都望着里正,那一刻,老里正攒着的劲仿佛被什么东西一下子抽走了。
沉默不语。
山匪首领身边一人毫不犹豫的将枪捅入另一人心口。
老里正再也不能沉默,“别杀了,别杀了,有,有!”
山匪们一阵胜利的大笑。
一村人,凑合凑合,凑了三车粮食,山匪们呼喝起来,还要杀人。
山匪首领制止了他们,让几个村民套上牛车,带走了粮食。
当那些人消失在黑夜里,村子里又是响起呼天喊地的哭声。
“里正,家里没粮食了,往后怎么活啊!”
老里正浑浊的眼睛茫然四顾,“没得吃,只能讨饭去了。”
村民还想说什么,老里正无力的挥了挥手,让活着的儿子背着死去的儿子,“回家,明早葬了你大哥,咱全家老小,离开这里。”
村里的哭声还在继续,失去丈夫的妻子,失去父亲的孩子,从今以后,他们失去了家里的顶梁柱。
官府收到消息,赶来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
三十多衙役,凶神恶煞一般,骂骂咧咧,说兄弟们为了乡民,奔波了一夜,不畏生死,赶走了山匪,连口热的都没有。
老里正大呼道,“我儿都死了,家里连一粒米都没了,要吃食,自己找去。”
衙役们愤怒了,在老里正家里翻箱倒柜,甚至连客房都搜遍了,一粒米、一文铜钱都没找到。
骂了声“晦气”,吆喝着走了。
墨九玄、田毅蹲在屋顶,目睹了一切。
田毅不忍的瞅了眼师叔,墨九玄摇摇头,“一箭穿心,神仙难救。”
田毅四下里望了望,“师妹呢?”
墨九玄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随她去吧!”
陈严舒背着书篓,在山野里狂奔。
眼泪在风中飘落,双腿奔跑不息。
天下苍生,终究重不过光耀门楣。
而他,也只是个文弱书生。
天亮的时候,两个驾着牛车的村民,又拉着粮车回来了。
说是昨夜半路遇了鬼,把那些山匪全杀了。
...
刺眼的阳光,照不散心底的阴霾。
墨小染沉默地走在满是尘土的乡路上,扬起的灰尘沾满裤摆,往日活泼的姑娘变得沉默寡言。
知女莫若父。
墨九玄笑道,“小染,可是为山匪之事生气?”
墨小染摇了摇头,“爹,记得小时候,宗主爷爷告诉我,我辈修士修行一为长生,二为斩妖除魔。
如今人域大妖匿行,都是些小妖打打闹闹,这世道,是不是应该算好的?
凡人的生活没有生命之忧,想他们可以开开心心的活着。”
墨九玄瞅着意气沉迷的女儿,“接过你发现,世道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墨小染停下脚步,转头望着父亲,“他们看起来是在一个地方生老病死,远没有修行界危机四伏。
可在村子里,我发现他们的生活似乎很苦。
有山匪,还有所谓的官府,他们好像都不拿那些村民当人看,予索予求,人命在他们眼里好像和牲畜没什么区别。
明明只是凡人罢了,为什么他们可以高高在上?”
墨九玄道,“这便是世道,世道二字,何其沉重?”
他不愿多讲,只是问道,“归元府还去不去?”
“哼~当然要去,我要好好看看这所谓的世道,我还要找到陈严舒,他不是口口声声要拯救苍生吗?
我倒要看看,他的拯救苍生只是嘴上说说,还是发自内心的想法。”
墨九玄拍着手鼓励,“好,既然宝贝女儿想要了解世道,那我们就去归元府。”
归元府是州郡,只是行市难掩繁华之下的萧条。
路上既有高头大马,富豪阔少,亦有凄苦穷人躲在城墙下乞讨为生。
在归元府待了整整三个月,见多了官府欺压民众,也见惯了清官满腔热血化为一腔悲愤,更有街痞流氓。
诚实本分的人生活难以为继,心怀恶念的人身居高位。
到底是世道坏了人心,还是人心坏了世道?
墨小染说不清楚,很难理解。
直到那天,她在一小茶馆见到了一位说书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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