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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信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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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她叫招娣(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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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娣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她感觉眼前一黑,身体像散架了一样。

等到恢复了直觉,招娣恍恍惚惚地走到屋里,却只看到身体已经冰冷的母亲:

“哭一声,

叫一声,

俺的声音娘常听,

为啥娘不应?”

就在这时,苟二哼着小曲巡视完领地回来了。他看了一眼屋里,照着地上吐了一口:“真晦气!”苟二又看了看招娣,似笑非笑:“挺耐揍的啊。”

屋里躺着个死人,这茅屋怎么住?苟二难得勤快了一回,在乱坟岗挖了个浅坑,把女人草草掩埋。他原本累得满头大汗,却忽然打了个寒颤,感觉自己仿佛被冰冷的眼睛盯上了。可乱葬岗四周,分明连个活物都没有。总是在乱葬岗偷吃贡品的苟二心中发毛,连忙跑回家去,发觉招娣躺在床上,浑身发烫,含含糊糊地一声声叫着“娘”。

苟二看着病迷糊的招娣,想起了曾经的亲人。他的妹妹就是得了这种病死了,不然姑娘长大了也能换一些彩礼贴补哥哥弟弟。眼前的这个赔钱货,死了倒也干净。

三天时间,招娣水米未进,奄奄一息。

马九又来了,给苟二带来一个赚钱的机会:冥婚。

一些脑子里装满了马尿的人认为:单身汉死后下葬会有怨气,危害家人,所以,要找到女性的尸身,配冥婚,然后一同下葬。

“县城里的赵老爷,那可是名门望族,每顿饭都能吃上四个菜,”马九吐沫横飞,“哎呀,可惜赵小公子天不假年,英年早逝,断子绝孙……”马九把自己能想到的词儿都甩了出来,充分表达了他对赵家小公子死亡的欢欣雀跃。当然说一千道一万,重点是赵家小公子需要个刚死不久的女娃娃配阴婚,而招娣,和死人不就只差一线了嘛。

听了马九的话,苟二皱着眉头,盘算要从赵老爷那里要多少钱:“哎呀,我这苦命的女儿……”

马九立刻掏出一个小银锭:“看见没,这是定金一两银子!事成之后,赵老爷再赏你五两银子!这泼天的富贵,你就接着吧,赵家家大业大,你这也算和赵老爷攀上了亲,今后好处大大的!”

苟二看见银子,眼睛发直,装作望向屋里:“我要借点钱,给闺女治病……”

马九又拿出一个小银锭,用钞能力止住了苟二的絮絮叨叨:“这一两银子是赵老爷给我跑腿的,你拿着,这事儿就算成了,不然,我走了!”

苟二赶紧从马九手上把两个银锭抢过来。马九笑笑,心想又能白得十两银子,小日子真美啊。

听说马九找到了即将断气的女童,赵老爷大喜过望,又打赏给马九一两银子。冥婚所需的各个物件以及茅山道士早已经准备好了,立刻安排忠奴赶着马车去苟二那里接货。

当然,赵老爷是个体面人。他既然从苟店村找到了配阴婚的人选,自然记得给苟员外也备上一份礼。

马九摸着银元宝,在家门口盼啊盼,好不容易盼来了赵老爷的人。他等不到招娣断气,就把她装到了棺材里,让几个忠奴运回赵老爷家。

村里的路原本就不好走,黑灯瞎火更是让赶车越发困难。刚走出半里,那拉车的马忽然叫了一声,不愿再往前走。

赶车的家奴就着晦暗的月光看到马车前方出现了黑影,骂了一句:“不长眼的东西,连死人的路也敢挡?!”

隐隐约约看到前边的东西一动不动,赶车的家奴跳下马车,走近了看,发觉挡路的是两个“人”。一个人一身黑,一个人一身白。两个人都戴着高高的帽子,拿着哭丧棒,脸上惨白惨白的。

随后,伴随着惨叫,那几个家奴的脑袋滴溜溜滚到了地上。

半里之外,茅屋的门无声无息地开了。

苟二刚用卖女儿的钱买了三两烧酒和二两腊肉,正哼着小曲吃吃喝喝。他看到门开了,被灌进来的冷风吹得一激灵,骂骂咧咧去关门,却看到了一张噩梦里才能见到的脸。

“骨碌碌……”苟二的脑袋滚到了地上。

苟员外的宅子占据着苟店村最好的位置,围墙又高又结实,院子里还有看门的恶犬。

听到门外有声音,恶犬又照例狂吠了一阵,随后惨叫一声,再也没了动静。

苟员外的两个狗腿子听到声音,跑到狗窝处查看,没找到恶犬,却发觉自己的胸膛被一只血手穿透。

苟员外搂着第十房姨太太在床上睡觉,被冷风吹得头皮一麻。苟员外起身,看到房门大开,一个穿着大红喜服的人站在门口。

苟员外一惊,揉了揉眼睛,发现门口的人影不见了,本来在门槛守夜的丫鬟也不知去向。他又一回头,发现床上的姨太太也没了。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在苟员外耳边响起:“在找我嘛……”

苟员外不敢回头,被一只手扼住喉咙,举了起来。

比起卖女儿之后只知道在家吃吃喝喝的苟二,马九拿到的钱更多,也更出息。他拿着赵老爷赏的五两银子去县城的窑子好好快活了一番。

从窑子出来,马九歪歪扭扭地走在空旷的巷子里。他停下脚步,正准备在墙边方便一下,忽然发觉双手抖个不停。

一只惨白的手轻轻拍在了马九的肩头。

马九正要开骂,就被那只手戳进了脖子。

县城里赵家大院门口,赵老爷和管家急得满头大汗。

根据那几个装神弄鬼的茅山道士所说,和活人成婚讲究日子和时辰一样,冥婚也要讲究时辰。办冥婚的日子和时辰合适,赵家公子就会保佑赵家继续兴旺发达;要是误了时辰,赵家公子动了怒气,轻则影响赵家财运官运,重则直接尸变伤人!

赵老爷子把办事的奴才全家问候了个遍,这才等到姗姗来迟的马车。他跳上马车,冲着赶车的家奴飞起一脚:“狗奴才,恁晚才来!”

家奴被赵老爷踹到一边,脑袋从肩膀上掉下来,“骨碌碌”滚到了地上。

威风八面的赵老爷腿都软了,吓得说不出话,伸手去招呼管家,却发现管家早已消失了。刚才管家站的地方,只留下一滩血。赵老爷子正要叫人,就被一条漆黑的链子勒住脖子,吊了起来。

翌日,初升的朝阳刺破多日以来的阴霾,把光和热洒向大地。百姓纷纷走出家门,沐浴着久违的阳光。

县令大人却并没有晒太阳的闲情逸致。他被昨夜发生的案子折磨得双眼通红,几近崩溃:苟店村无赖苟二、田癞子、朱狗儿、李驴子等人在家中被杀,身首异处;苟店村苟员外,宅子里十五人被杀;苟店村无赖马九,在县城小巷里被杀,内脏缺失;本县乡贤赵老爷子以及管家、家奴共二十三人在赵家大院被杀,肢体破碎;赵老爷子请来的三个“茅山道士”被杀,胸口插着他们“降妖除魔”用的桃木剑;赵老爷子的夫人一同被杀,府上丫鬟幸存,但已经被吓傻,只会拼命地重复说“俺不知道、俺啥都没看见……”。

这么大的案子,按例应上报太守乃至廷尉,可上报之后,上边定然限期破案,这可如何是好?县令大人虽然破案无能,但深谙官场三十六计,立刻称病卧床,拖得一天是一天。

县令大人的师爷(狗头军师)为主分忧,一边帮着县令捶着背,一边献上妙计一条:“一夜之间,杀死这么多人,手段凶残诡异,恐怕不是活人干的。县城二十年前曾经闹鬼,惊动了廷尉也不了了之。这次想来也是厉鬼作祟,阴兵杀人,咱们偏僻小县,破不了案也没法子。”

县令大人的眼睛贼溜溜一转,摸摸师爷的胡子:“你真是个大聪明。就这么呈报给太守。”

太守收到县令的呈报,倒没有被轻易糊弄过去。他把县令叫来痛骂一顿,嘱咐县令把苟二等无赖的尸首扔进矿井,按矿难来算。至于赵老爷家的血案,那是早已被四处通缉的江洋大盗“鬼见愁”做下的,等将来抓住了“鬼见愁”,自有分晓。

县令虽然被骂得狗血淋头,但深知太守大人的法子更好,连忙点头哈腰地称赞委座高见。至于案子的实情,谁在乎?

半年之后,在上百里外的一个院子里,死里逃生的招娣跪在一个高挑女子面前。

“拜我为师,你就要给我卖命,流血流汗自不必说,丢了性命也说不定。你可知道?”

“知道!”

“眼下许你反悔,若是行了拜师礼,你再反悔,就得死!”

“愿意!”

“好,那就跟着我念。苍天陨落,后土沉沦。”

“苍天陨落,后土沉沦。”

“乾坤倒错,阴阳紊乱。”

“乾坤倒错,阴阳紊乱。”

“天辰崩裂,妖星现世……”

“天辰崩裂,妖星现世……”

“血刃出鞘,炼魂为魔……”

“血刃出鞘,炼魂为魔……”

从此,世间少了个叫“招娣”的姑娘,多了个被称为“血魔”的刺客。

番外篇二:《她叫招娣》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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