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堂屋的木桌上已经围满了人。
江家十六口人都在这了。
幸好圆木桌够大，勉强能坐下。
不同于他们高兴的脸庞，江福宝看着桌上黑乎乎绿油油的菜，她嘴巴撇了下来。
江家似乎比她想象中还要贫穷。
前三天，她有鸡蛋羹和香香的白菜腊肉汤吃，再不济也能喝到稠稠的米粥，可如今病好后，她才发现，她觉得普通的饭食已经是江家不敢奢望的天花板了。
“初春也就绿芽菜长得稍快些，虽有些苦，可总能饱腹，白菜和腊肉已经吃完了，过两日，大和你带着二勇和四银去镇上找找散活干，家中没有存银了，半大的小子吃垮老子，粮食只怕是不够吃了，你们辛苦些，总归庄稼下个月才种，你们趁这段时间去赚些铜板回来，家里也能好过些。”
说完话，张金兰带着三个儿媳一起分菜装饭。
说是菜，不过是去年晒干后卖剩下来的菌子渣和今天刚在山上挖来的清煮绿芽菜。
一个没滋味，一个苦的皱眉。
饭呢，更是稀如水的糙米粥。
“知道了娘，明天一早我就带着弟弟们去镇上。”江大和低声应道。
张金兰点了点头，随即用木勺在盆中舀了一勺最稠的糙米粥，放在大儿子碗里。
接着是二儿子和小儿子。
三人的碗中几乎看不到水光，稠稠的全是糙米。
轮到江守村和几个孙子时，糙米粥变稀了，最后才是江家几个儿媳的，张金兰的碗中，同儿媳一样，水占多数，不是她偏心，而是儿子们明天得干体力活，不吃饱哪有力气，她与儿媳们没那么累，饿着肚子也没什么。
至于福宝的碗中，是张金兰亲自煮的菌子粥，用菌子渣混合磨得细细的糙米熬煮出来的，虽然没有多好吃，可不像糙米粥一样剌嗓子。
“等今年秋收，卖了粮就给栓子娶个媳妇回来，已经十五了，要是搁张家村，年尾孩子都该生出来了。”
穷人家，哪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张金兰呼呼吸了两口粥，一边嚼着饭粒一边说道。
她是张家村的人，要不是爹娘早逝，又没有兄弟帮扶，她也不至于嫁到最穷的江家村来，幸好老头子对她不错，日子虽清贫却过得有滋有味。
儿子孝顺，媳妇听话，孙子们又懂事。
说起张家村，她的小儿媳，也就是福宝的娘亲张燕子，跟她还沾亲带故，是出了三服的亲戚。
张燕子也是独女，亲爹病逝，寡母将她拉扯大，因为家境太差，张家村没人肯娶她。
回家探亲的张金兰就作主帮儿子定了这门亲事。
婆媳俩相处的宛如母女。
“谁说不是呢，要怪就怪去年的天气，总是不下雨，还天天毒日头晒着，把我们累坏了不说，庄稼收成后，竟然达不到往常的三成，哎，哪家过得不苦啊，又赶上徭役，粮食没了，银子也没了。”
朱迎秋放下饭碗，叹了口气。
同栓是她的大儿子，亲事她当然上心。
“好了，吃饭吧，明天我带着二勇四银去镇上多干些活，栓子才十五，也不晚，就算十七再娶，也没什么，别想没影子的事了，赶紧吃吧。”
担心媳妇的话影响到家里人的情绪，江大和赶紧打断。
江福宝竖起耳朵听着，却一言不发，她拿着勺子一口一口的吃着碗里的粥。
不好吃，可她也没浪费，吃了个精光。
一顿饭结束，男的收拾桌椅，女的洗碗，分工明确。
作为江家最小的江福宝什么都不用干，她把小椅子端到院子里，靠坐着。
此时已经是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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