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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二回 请战事韩稚圭舌战群儒 上樊楼陈师师巧唱姻缘(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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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琦独立于庭前,望着身后的恢弘建筑,心内起伏。曾经几回立于此地,踌躇满志,一腔热血。想当初何等荣光,他韩稚圭,高中榜眼,少年得志。

二十四桥千步柳,春风十里上珠帘。

想想曾经写的句子,韩稚圭叹口气,真是轻狂年少,只会写春风,只会写柳絮。谁想过这家国之忧,百姓之忧,边陲之苦,战乱之苦呢。

明年二月开春……好一个洪钊,他倒是随即出口,官家竟然就当真了。明年二月,正是“春风十里上珠帘”的时节,不知到时候会掀起怎样的血雨腥风呢。

勤政殿内韩琦据理力争,官家应允,新春过后正月便下出征令。但是官家尚有一句:“一切须得谨慎行事,届时再看局势定夺。”

那就是话未封死,到底是正月还是二月?韩琦心内未免焦虑,一场战事,群臣皆消极应对,出征时间还一拖再拖,悬而未决。

偌大的大宋朝,难道就我韩稚圭一人在奔波?

即便是一人奔波,他韩稚圭也不能认输!他是谁?他是当朝大学士,是人人得以仰视的大才子。这一次他要世人都知道,穿上戎装,文人也能马驰疆场,文人也能阵前厮杀!

想到这里,舌战群臣的疲惫,战时被无故拖延的沮丧,全部都扫除了,冬日的斜阳照笼罩在他身上,身上那玄色薄袄的一角微微被风卷起,他紧紧了衣领,大踏步地,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这东京城的傍晚果然热闹,在镇戎军守了数月,似是有点不适应这人声鼎沸的黄昏了。酒楼茶肆,烹龙煮凤。这京城如此华丽奢靡,相比那泾源路的渭州泾州德顺军镇戎军几地,简直就是天差地别。虽说也是边陲有名的城镇,大的酒楼,小的脚店都有,却跟这京城不能同日而语。

韩琦沿着州桥一路往南,夜市渐开,当街水饭、熬肉、干脯渐渐摆开了阵势。一路见那王楼、曹家从食都掌起红灯笼。到了朱雀门,又是一排食摊,梅家鹅脯、鹿家肚肺、王婆家鳝鱼包子……韩琦深吸了一口气,这冬日冷风里飘散着那一点点酒味、肉味、辣味、烟味、脂粉味……这大约就是最安抚人心的人间烟火气吧。

韩琦一路往南,至龙须桥侧,京城最热闹的樊楼此刻灯火通明,人头攒动。韩琦一脚踏进樊楼门厅,便有闲汉上前,见那韩琦穿戴不俗,举止别有风范,这些酒楼伙计阅人无数,焉有走眼的道理,立马知是贵客。慌忙上前招呼。

“客官,您……”

那闲汉话还没说完,便听得脆生生地一声叫唤:“哎哟,这不是韩公么?韩公,您不是去了边疆杀敌么?怎么又出现在我樊楼?”

这生黄瓜似的声音,不用转头,韩琦便知是樊楼老板娘,花娘子。花娘子是一俏夫人,长得那是个“外焦里嫩”,就像那“藕夹子”似的。花娘子夫家姓樊,也是这街上数一数二的大户,花娘子是樊家老爷的续弦,原本就是这楼上唱曲儿的歌妓,被当时还是樊老爷看上,娶了回去。

不想这花娘子过了门儿,豪门寂寞,竟然抛头露面张罗起家里的酒楼生意。说来倒也奇怪,自打花娘子来主持生意以后,这樊楼的炉灶烟火就没冷过。

花娘子有个长处,对人面那是过目不忘。

每次韩琦一来,便能听得这花娘子脆生生的叫唤声,饶是他一正人君子,听了那声音都跟挠痒痒似的,更何况那些寻常俗夫。

花娘子亲自引了韩琦一路往楼上走,便是走了这几步路,她那渗得出水的声音就没停过。张家哥哥,李家叔叔的招呼了一气,韩琦脑子嗡嗡的。

“韩公,您来晚了,文大人、富大人他们都吃上了。”花娘子引着韩琦到了一间名唤“云海”的阁子,掀开蓝色的水晶珠帘,屋里数人纷纷站起,众人口里喊着“稚圭”“韩公”“弟弟”“哥哥”……韩琦晕的差点没一头栽了过去。

却说屋内众人乃文宽夫、富彦国、尹师鲁,那被贬谪刚刚复了原职的欧阳修欧阳永叔也在之列,老友相见,分外亲热,韩琦心头一喜,便是坐于众人中。桌上各色菜式已经端上来,乳炊羊、羊角腰子、还元腰子、莲花鸭签、酒炙肚胘、葱泼兔、煎鹌子、橙酿蟹……酒是上好的羊羔酒,韩琦坐下便喝了一口,但觉那白如莹玉的酒水,有羊脂之甘绵香滑,又不乏清冽醇厚。这樊楼的羊羔酒,在镇戎军就让他朝思暮想。

几杯酒下肚,人身子也暖了,脑子也活络了,韩琦说起白天朝堂上的一番唇枪舌战,颇有不满之意。

“列位同僚可真是朝相战,暮相和啊。变脸也是个快。”

宽夫等人都不敢做声,倒是那能言善辩的富弼富彦国解释道:“韩公此言差矣,你我有同僚情谊,同朝为官,如何说得是压制,只是政见有不同而已。彦国先得了范公之书信,细数宋夏边境之境况,方才安宁,又起争端,无益啊无益。”

“那是范公一面之词。”

“怎说是一面之词,范公任鄜延路指挥使,又得种世衡大人辅佐,革军制,修清涧,都是人人得见,范公觉言战为时过早……”

“你们就觉得早,我亦细数边陲之境况,亦说明此战之必需,众位大人怎的不听稚圭一二?”

“战争终究是大家都不愿意看到的局面,流血和人命,都是人间之惨剧。”文宽夫叹了一口气,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没有流血和人命,你们以为百姓就过得舒坦么?钝刀子割肉,不见血,却更疼。”尹师鲁叹息道,“你们在这朝堂,动动嘴皮子,谈谈天下大事,岂知这大事真实情况如何?”

“看来这泾源路一趟,尹大人感触颇深啊。”

尹师鲁方要搭腔,忽听得屋中角落一歌姬不知何时落座,谈着琵琶,又有琴师伴奏,咿咿呀呀唱了一曲:

梦觉小庭院,冷风淅淅,疏雨潇潇。绮窗外,秋声败叶狂飘。心摇。奈寒漏永,孤帏悄,泪烛空烧。无端处,是绣衾鸳枕,闲过清宵。

萧条。牵情系恨,争向年少偏饶。觉新来、憔悴旧日风标。魂消。念欢娱事,烟波阻、后约方遥。还经岁,问怎生禁得,如许无聊。

那声音极其婉转,配上琵琶的连绵与胡琴的苍凉,格外悦耳,又透着无限惆怅。韩琦等人停止了争论,都眼望着这歌妓,但见她一张粉嫩鹅蛋脸,木兰花般的皮肤吹弹得破。两道远山眉,翦水秋瞳似是含情。

“师师姑娘来了啊,失礼失礼!”

那欧阳永叔唤了一声“师师姑娘”,那歌妓便停了曲子,抬眼一望,“欧阳大人见外了,师师收了欧阳大人的帖子,您今儿就是客,师师方才进来见各位大人聊得正是火热,岂敢冒昧打断。便兀自落座唱上一曲,给大家缓解缓解气氛。”

谁不知道这京城凤鸣楼的头牌陈师师姑娘。只是这陈师师绝少见客,更别说能来这酒楼茶肆的嘈杂之地唱曲了。今儿若非是欧阳永叔,谁也挪不动这陈师师的大驾的。这欧阳永叔也是个风流人物,写的曲子甚好,姑娘们都争相传唱,凤鸣楼的陈师师那是将欧阳永叔的词唱的最好的。

“师师姑娘,方才那曲子,是谁做的?听着像《临江仙》的调子。”

“韩公好耳力,正是《临江仙》。作者便是那位写《望海潮》的柳三变。”

“哦,柳三变?师师姑娘识得柳三变?”

“识得。”

“有了柳三变,永叔的调子也不唱了,有趣有趣。”

那陈师师当即便红了脸,“不不不,各位大人取笑了,这正好是柳三变的新曲,师师今儿是想请各位听个新鲜。”

“新曲?师师姑娘新近见过柳三变?”

“便宿于我在城南的别院。这柳三变乃风流才子,孑然一身,没有家室帮衬,亦无祖业扶持,便是眠花宿柳。我与他颇有缘分,也喜得他写得一手好词,便将别院的房子与了他住。”

韩稚圭与尹师鲁当即想到那寻人的谢玉英,这怎是一个巧字了得!

欲知这谢玉英与柳三变姻缘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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