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畔壮歌

几杯小酒儿下肚，余大壮话逐渐地多了起来。慷慨激昂、大话连篇。为了引诱他说出关押八旅参谋长的真实地点，洪丽又把两只杯子倒满了酒。并且主动地端杯站起来，话儿越说越贴心：“哥呀，你真好。小妹我就敬佩像你这样既懂得疼人爱人、又不缺英雄气慨的好男人。哥，小妹我先干为敬！”话音一落、就将杯子里的酒喝了下去。

见女人都如此仗义，堂堂七尺男儿又岂能畏缩认怂？余大壮一脸的慷慨与豪迈，两手用力撑着桌子、摇摇晃晃地站稳脚跟。哆嗦着手端过酒杯，大口一张头一昂、将杯中酒一下子倒进嘴里。然后将酒杯“砰”地一声蹾桌上，口齿不清地说道：“痛快！哥哥我好久都没有这么痛快了。缘分、真的是缘分啊。妹妹，不能辜负了老天赐予的缘分。咱们今天一定要尽兴，不醉不归！”接着又英勇大气地指着桌上的空杯，豪言壮语般地说道：“来，再给哥哥我满、满上！”

又是一连几大杯下肚，余大壮喝到了兴头上，喝酒就像是喝凉水。当洪丽再次将两只酒杯倒满的时候，却没敢再继续劝下去。因为她知道余大壮是二进宫，尽管酒量很大，可没日没夜地泡在酒缸里，什么样的人也经不起如此折腾。看他那醉意朦胧的样子，知道他今晚确实已经喝得差不多了。如果现在就将他灌得趴下不省人事，可就无法问出自己想要的结果来。考虑再三，还是不得不将余大壮伸过来端杯的手，亲切地按了下去。并虚情假意地关心说：“哥呀，你太累了。小妹我可不能看着你酒喝太多伤了身体。大日本皇军那里，离不开哥哥你这样忠诚能干的人！”

余大壮软绵绵地趴在桌子上，激动地抓过洪丽的手，眼泪都快要流了出来。哽哽咽咽地絮叨说：“妹妹呀，还是你知道心疼哥哥。哥哥我这辈子能遇到妹妹你，真是天大的福气呀。哥哥我知、知足了！”听他说话的口气，是把洪丽当成了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

见余大壮一步一步地上了套，洪丽继续关心地抱怨问：“哥呀，你说你一天到晚这么忙，还喝这么多酒干什么！这不是自己作践自己吗？小妹我看着就心疼！”

一句话戳到了余大壮的伤心处，越发地把洪丽当成是自己最贴心的人。恨不得将满肚子的委屈和知心话儿，统统地向她倾诉出来：“妹妹呀，你是不知道。哥哥我他妈的累、累呀。从早晨起来就审，一直审到天黑。四五个人轮流给他用刑，忙活了一整天。什么手段都用上了，可结果呢？愣是什么都没审出来！你说哥哥我沮丧不沮丧、生气不生气、怨恨不怨恨？要不是小野队长拦着，说先留着他，说不定在围剿麻大湖里抵抗组织的关键时候，或许还能派上大用场。要不然就哥哥我这脾气，早就把他给弄死了！”话音中，还充满了对主子的抱怨与无奈。接着又说：“天黑了，太君们都回宪兵队去吃晚饭。哥哥我也审累了，没办法，只好让人又把他拖回了号子里。妹妹呀，你说这都是些什么人啊？骨头咋就那么硬！放着家里老婆孩子热炕头、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拉什么抗日队伍、当什么抗日分子。被包围在了麻大湖中的芦苇荡里，跟撵兔子似地被皇军追着屁股打。吃没得吃、喝没得喝，死的死、伤的伤。受了那么重的伤，抓到了也不好好地配合皇军。你说皇军给出的条件多优厚？只要他放弃抵抗，过来为皇军做事，就让他当博兴县的县长，兼鲁北曲线救国军的总司令。吃香的、喝辣的，金钱美女大大的，多好哇？可他倒好，不但不领情、反而还当着野村大佐的面，把桌子给掀翻了。那脾气发的，慷慨激昂悲壮、义正词严，指着野村大佐的鼻子骂。你说这不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闲着没事儿找死吗？这下好了，当场就被拖到了宪兵队的刑讯室。皮鞭抽、烙铁烙，老虎凳、辣椒水。能用的手段，通通给他用了一个遍！可他不但不屈服、还口出狂言，说他个人生死不要紧，中国人有四万万五千万。老子死了儿子上、儿子死了孙子接着打。子子孙孙、前仆后继打下去，一定要把日本人赶出中国去！再过二十年，老子还是一条打鬼子的好汉！你说这些人的脑子是进水了、还是被驴给踢傻了？日本人有什么不好的，好汉不吃眼前亏，服一下软又能怎么样？哥哥我给日本人做事情，还不是整天小酒喝着、妹妹你这样的大美女陪着，小日子过得要多滋润、有多滋润？这些人要是有哥哥我一半的聪明才智，也不至于落得那样悲惨。真他妈的傻！”

面对这样一个冥顽不化、又死心塌地的狗汉奸，恬不知耻、喋喋不休的一通瞎咧咧。洪丽肺都要被气炸了。瞥了眼刚才他拍在桌上的那把王八盒子，真想一把抓过来，处死这个民族败类狗汉奸！可转眼一想，为了下一步的任务，不暴露我方的真实意图，就不得不暂时咽下这口气。留着这个狗汉奸，或许以后还用处。她强压着心中的怒火，撑起笑脸，继续和余大壮周旋。看看天色，已经是夜半深更。剩下的时间不多了，考虑到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也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如果再继续追问下去，估计也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情报来。万一那句话问过了头，引起这个狗汉奸的警觉，得不偿失。为了不耽误接下来的任务，经过一番深思熟虑过后，洪丽准备抽身离开。可刚要起身，

胳膊就被余大壮给拉住。余大壮软软绵绵的身体，往洪丽身边靠了靠。两只手紧紧地搂住洪丽的一条胳膊，又肥又大的脑袋、没羞没臊地拱进了洪丽怀里。黏黏糊糊地嘟哝说：“妹妹呀，好妹妹。你别走，别走。再陪哥哥我喝、喝几杯。”

洪丽没办法，只好撑起笑脸俯下身来，连哄带劝地和余大壮商量说：“哥呀，天不早了。要是俺那口子陪小野太君看完了戏，回来正好碰上咱们两个在这里喝酒。万一醋劲儿上来，撒野发飙、不依不饶，那可如何是好？哥哥你可别忘了，人家现在可是小野太君身边一顶一的大红人。咱们谁都惹不起。哥呀，我看咱们还是躲着点。让小妹我先把你送回家，以后有的是机会，还不是想怎么喝、就怎么喝，爱喝多少喝多少？哥，你说是吧？”

余大壮猛地打了一个嗝，却还是万般地不情愿。呆呆地发了一阵子的愣，沮丧无奈、软软绵绵地点了一下头。

见余大壮那自认倒霉的丧气样子，洪丽心里直想笑。可她努力地控制着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将这种复杂的心情此时表现于脸上。只好用力将余大壮扶着站起来，像是拖死狗似地连拖带架、扶着他往酒馆儿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