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修）
听到江铭青的话,诺斯那双色泽浅淡的灰青眸一下子朝苏唐转了过来。
瞳孔颜色清透，没什么情绪外溢。
苏唐脑子突然浮现三个极具画面的字：
‘猫猫——盯——’
她心虚地往背后的椅子靠了靠，连抚摸风鼬的手都停了下来。
一星币一次的事只有卫娴、富贵儿和她知道,现在她坐在江铭青身前，谁透露的不言而喻。
她深深地感受到了来自学长的背刺，
没想到啊,江铭青看似热心可靠，实际上却是个大嘴巴，而且嘴还挺毒！
江铭青笑得爽朗大方,眼睛仿佛都溢出了晶亮的笑意,很难分辨到底是玩笑还是故意。
诺斯则面无表情,像是一座没有温度的冰山，看不出什么情绪。
但坐在旁边的苏唐却能感受到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
夹在中间她只觉得胸前背后都是灼热的目光,两人的目光像是穿过她在激烈交锋。
对此，她只想说：如果你们要打，请出去打。
江铭青偏头笑着看向诺斯，手指指节曲起敲着桌面,露指战术手套包裹了手掌和半截手指,微笑的眼中带着锐利的审视。
西西弗里家族和特情处也算是老相识了。
不过不是什么好关系。
西西弗里家族本来就是脱离联邦那一批人，西西弗里星区近些年才算并入联邦。
但那也只是名义上统一，实际上却是独立统治区，拥有自主立法和管理权。
在此之前，西西弗里家族主营雇佣兵业务,虽因地理位置特殊帮联邦挡了外围的异种，但他们情报窃取、暗杀、爆破等业务无所不做,只要钱给够联邦高官都敢暗杀,给联邦带来了不少不稳定因素,算得上特情处的老对手了。
双方一个是警一个是半匪，特情处暗地里没少和黄金家族交锋。
西西弗里家族一直在黑白两道之间游走，相当于半个灰色地界的无冕之王。
不过近些年西西弗里星区才宣布并入联邦，双方正值蜜月期，再加上黄金家族手中掌握了不少政客的丑闻和隐秘，头顶上施压，特情处在面对西西弗里家族时反而被压了一筹。
两方虽明面和和气气，但背地暗潮涌动。
在学院之外，两人就曾因任务交手过。
江铭青没想到，西西弗里家的少主竟然会来自己母校的读书，成为名义上的‘学弟’。
不过，他没把对方真的当成学弟，诺斯显然也没有认学长的意思，张口便是矜傲冷淡的江特员。
“开个玩笑。”
忽然，江铭青轻轻一笑，打破刚才微妙的气息。
他拿起刀叉，将身前一份蒜烤小青龙壳肉分离，挑出嫩白的肉，朝苏唐递了过去，贴心地道。
“学妹，多吃一点。”
诺斯目光落向江铭青朝苏唐推过去的餐盘。
果不其然，苏唐见到食物，就被转移了注意力。
虾肉覆盖一层薄薄的蒜蓉，还冒着微热的白气，被分离得十分完整，咬下去一口满足。
苏唐不会拒绝别人递过来的食物。
不浪费一丝一毫粮食，能吃必吃，是她现在的人生准则。
诺斯看着江铭青的动作，抬起左手腕，指尖扯了扯洁白的真丝手套。
薄薄的布料绷住漂亮修长的骨骼线条，诺斯自然地在苏唐旁边坐下。
语气冷淡又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不算玩笑。”
“昨天下海。”
“咳咳。”舀着蒜烤龙虾肉的苏唐突然被呛到，辛辣的蒜末似乎飞到了嗓子眼和气管。
这一口，酸爽。
她咳得眼睛渗泪，眼睛发红，捂着嘴伸手去摩挲水。
结果，两杯果汁被一左一右递了过来。
“学妹，喝水。”
“水。”
一杯橙汁和一杯草莓汁，橙黄和玫红的色彩明艳，装在晶莹剔透的玻璃杯里，轻轻地流动，散发着果味的清香。
两杯饮料，连到她手边的距离都一样。
好不容易将一大口肉咽下去，苏唐沉默了。
她看了眼两杯果汁，又抬眸看了眼两位看着她的好心人。
然后伸出左右手，一只手拿起一杯。
“谢谢。”
一口一杯，一饮而尽。
喉咙中那股呛人的辛辣被冰凉清爽的果汁化解，通体舒爽。
苏唐满意地舔舔唇。
她感觉自己还能喝。
不过可惜，饮料不大抗饿，还是留在饭后比较好。
看着苏唐毫不客气接过了两杯，江铭青和诺斯似乎微妙地顿滞了一秒钟。
不过江铭青表情控制得很快，他笑了笑，脸上看不出任何痕迹，伸手给苏唐递菜，
“不用谢。”
诺斯颀长的双腿交叠，随手拉过另一份小青龙，准备剥壳。
“那是我买给学妹的。”
江铭青声音适时响起，清朗的声音，似乎尾音重点拖长了一些。
诺斯掀眸，眸光很淡。
江铭青看向诺斯，唇角有很淡的笑意。
阳光透过影视区洒在轮廓俊朗的脸，弯眯起的眼瞳似乎都渡上了一层金光，显得很是阳光热情。
“不过西西弗里的少主都下海了，既然黄金家族财务困难，请一次也不无不可，我可以再帮学妹买一份。”
他抬起手，笑道，
“请。”
两人之间那股暗潮汹涌的明争暗斗让干饭的苏唐也背脊一麻。
虽然特情处的人大多性情冷酷沉肃，但江铭青却难得是温和开朗的一个。
她还第一次在江铭青身上感受到这么强烈的针对性。
“不必。”
诺斯淡淡站起来，表情平静，像是一湖毫无波澜的深潭。
声音和他表情一样冷静，
“下海了，但没有破产。”
诺斯去了窗口，过了几秒，又落在苏唐旁边，
有人帮忙端着盘子推车过来，桌子放不下，又将另一边的桌子拼了过来，热气腾腾的菜肴琳琅满目。
每个过来食堂的学生，在看到三人周围堆成小山一样的食物时，都要瞳孔地震地多看几眼，嘶嘶抽气，
“拿这么多……这吃得完吗？”
苏唐：“……”
真不是她吃得多。
是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突然掐上了。
苏唐上船时，被船长提醒再去多备点食物补给的后勤组长，正带着搬运机器人过来补充食材。
他看了眼苏唐，再看了眼周围的食物，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多亏船长提醒他。
苏唐：“……”
就算是她，一顿其实不用吃这么多。
明明其他都是诺斯的口粮。
谁知道，诺斯已经轻轻挑开了一只海蟹的腿肉，沾上酱汁，放在她盘中，“不够还有。”
“咳咳。”这次苏唐都有些受宠若惊了。
嗯？？
原来抠门大猫是请客？
“你请客？”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餐盘。
诺斯垂眸，平直而长的睫毛在眼睑投下阴影，眉眼冷峻料峭，
但浑身莫名有种平静的松弛感。
“我请客。”
“下海了，有点小钱。”
“噗咳。”
苏唐差点又被呛到，好险自己没吃东西。
不然她真的要被这两位的语出惊人噎死在食堂。
关键是，诺斯每次语出惊人，表情都十分平静，配上那张三无冷静的面瘫脸，有种莫名的冷幽默……
见她咳嗽，蹲在她旁边的雪豹的尾巴扬起，粗壮毛绒的大尾巴轻轻拍了拍苏唐后背。
诺斯抬起下巴，灰青的瞳孔偏头望着她，和江铭青的瞳孔明亮不同，阳光照在祂眸底，都化不开上面那一层雾。
“教官结算了任务酬金。”
“请客，返利。”
苏唐立马明白了，因为教官是委托他来保护她和王富贵，没有他们就没有他这次单子，所以他来请客‘返利’。
苏唐提醒，“现在王富贵不在。”
要返也是返两个人吧？
诺斯颔首，一句话就给富贵儿下了判书，“他需要减肥。”
他看向桌上江铭青点的菜，将苏唐前面的挪开，将自己的摆上去，
“特情处的东西，从不让人‘白吃’。”
“免费的，往往最贵。”
江铭青扯起唇笑，伸出手，又将点的菜挪回来，摆在苏唐正前方。
“私人身份请客。”
“学长请学妹一顿饭而已，跟特情处公事无关。”
“倒是西西弗里家族，你们的人什么时候愿意做亏本买卖了？”
诺斯颀长的手平静地整理领口，“没亏。下海返利而已。”
苏唐看着自己桌前的菜移来换去：“……”
不是，你们就跟下海两个字绕不过去了是吗？
江铭青笑呵呵，眼睛弯折。
“一星币一次还有利润？黄金家族卖身倒是卖的廉价。”
“我也不算免费，刚才学妹请我吃了肉夹馍，味道很好。
学妹用她九分之一的财产请客，情谊深重。
于情于理，我也该礼尚往来。”
苏唐注意到诺斯的眸光看了过来。
关键不止他，连她旁边雪白的大猫也抬起了头。
高高翘起的毛茸尾巴都垂下去了，澄澈灰蓝的兽瞳紧盯着苏唐，圆弧状的带斑点耳朵向后压成了飞机耳，看起来不大开心。
如果只是诺斯的目光，苏唐还不觉
得有什么。
但是被豹豹这样盯着，苏唐心里就没来由升起了一股淡淡的心虚。
她看着雪豹委屈的飞机耳，连忙挠了挠大猫毛发蓬松的下巴，心虚解释，“其实只花了一星币。”
江铭青笑吟吟补充。
“千里送鹅毛，礼轻人意重。一星币虽不多，但是对于学妹来说，已经很了不起了。”
苏唐：“……”
这话她竟然无法反驳。
诺斯目光愈发锐利。
他想起昨天，苏唐以钱不够拒绝了一星币一次的交易。
和对方对比起来，有种血淋淋的残酷。
苏唐夹在两人中间，有种如芒在背的坐立难安。
好在，这时，一道飞扬爽利的女声传了过来。
“苏唐！”
“看到这么多食物堆一起，我就知道是你。”卫娴大咧咧走过来，然后看到了江铭青和诺斯，“诶？大家都在啊。”
苏唐莫名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这顿饭，吃得真是艰难。
她招呼卫娴，“一起吃。”
卫娴坐下来，“一个好消息一坏消息，先听哪个？”
苏唐，“好消息。”
“开学有开学测验。”
苏唐脸都绿了，“这是好消息吗？”
就问哪个学生喜欢开学考？？
“综合文化课和实践课成绩，每个年级都会有奖金。”卫娴拿了根蒜香面包片，“因为这次军训提前终止，各军校没分出个胜负来。
几大学校商量了一下，将考核改成了刷‘黎明’上的异种副本，所有人进行积分排名。
积分最高的，能获得前top5军校联合推出的特级营养液。
这种营养液军部特供，因为材料稀少，产量少得很，外面买不到。”
苏唐心动不已，上次诺斯的三级营养液能量已经那么充足了？
特级是不是能让她体质直接飙到c级？
“坏消息呢？”苏唐问。
卫娴耸了耸肩，“最近‘黎明’好像出了bug。就是你上线遇到那次？不是有个副本boss离开副本了吗？
到现在黎明总部还没修好bug。
那个超凡种甚至会游离自己独立副本之外，去其他副本猎杀挑战者。”
“每一位回答不出祂妈妈在哪里的挑战者都会被强杀掉线，更离谱的，就算是私人擂台战场祂都会突然出来。
短短几天，黎明里的副本通关率已经达到史低了。大家被杀到怨声载道，许多军校生都不敢登陆全息星网了。”
苏唐：“……”
“黎明的通关率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吗？”
至今为止，她还只把全息网络‘黎明’的副本当成了星际网民的游戏。
但卫娴他们在意的态度，让她发现自己认知好像不对。
卫娴幽幽道，
“黎明会计算每个挑战者的副本通关率，通关率和我们能不能毕业息息相关。
要是平均通关率太低，就算学分修够了，也无法毕业。”
苏唐：“？？”
“大多数时候，学校不会把我们直接丢到前线。
专门清理一颗星球，留下异种供学生考试耗费的人力物力太多，除了特殊的赛事，我们一般都在‘黎明’上锻炼实战，了解异种和超凡种特性。”
“通关率，就是咱们战斗考核这门课的平时成绩。”
卫娴托腮，
“本来每个年级的战斗考科要求不同，大家一般都选择和实力对应的副本，胜率比较恒定。”
“但现在，那位超高危副本boss到处游走，如果运气不好在低级挑战中遇到它被全灭，会立马被拉低一大截评价。”
“教务处本来商量要不要调低考核标准，但祂出现得太随机了，数据并不具有普适性，不能为了祂调低所有人毕业标准。
所以遇到的人只能自认倒霉了，西冷军校就有个大三的倒霉蛋，带朋友去打低阶挑战时就遇到了，被狠狠拉低了一波胜率，目测下学期要重修。现在没几个军校生敢登陆‘黎明’系统。”
高危boss母亲本人*苏唐：“……”
继梦魇蜘蛛之后，第二个给她狠狠拉仇恨的孩子出现了。
恐惧主宰到底恐不恐怖，可能军校生们并不知道，但他们一定对小丑猫的母亲恨之入骨。
卫娴继续道，“不知道军部怎么想的。咱们这次线上联合测试，就是以这个高危超凡种克……克……”
她突然想不出名字，苏唐补充，“克劳卡。”
“对！克劳卡。”卫娴点点头，“克劳卡的副本为核心，糅合其他异种，生成的大型挑战副本。”
说着卫娴自己都笑了，“他们解决不了bug，竟然想要我们去对付一只高危级超凡种。
到时候真的要变成运气挑战赛，谁运气差遇到高危超凡
种谁先被淘汰。”
苏唐想起星网里小丑猫的疯样，也一阵头疼。
她对五校联合奖励的特级营养液十分眼馋。
小丑猫是恐惧主宰马甲下，少有的乖巧听话的孩子。
虽然过了一千年，祂也许和耶梦加得一样长歪了，但如果利益够大，她也不是不能去冒险试试。
守序邪恶都有自己的原则，再癫也不至于癫成耶梦加得那样。
然而全息星网里的小丑猫只是截取小丑猫本人组成的一段数据，她也无可奈何。
耶梦加得和尤斯塔瑟都是通过‘气味’认出她，但显然全息网络不会模拟气味。
苏唐懒洋洋的，“也许，等我们考核开始，bug就解决了。学校总不会白白让我们上线送死吧，这样也没有考核的意义。”
卫娴点了点头，“确实。”
她笑嘻嘻道，“运气好的话，说不定等你们新生考核结束都遇不上祂。毕竟这个boss总是到处跑。”
……
尘世巡游号星舰，巨大的泳池寂静无声，只有极为清浅的水流涌动声。
“滴答滴答。”
巨大的银白色蛇尾在水池下无声游动，摩挲着光滑的泳池壁，不断翻涌变幻，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窸窣声，游动间宛如一条闪耀的银链。
一张秾稠绮丽的脸上枕在在洁白的泳池边缘，银白的长发湿淋淋往下滴着水，黏连在苍白的肌肤上，赤//裸的胸膛健硕饱满，靠在池边，劲瘦的腰腹连接蛇尾，半浸没在水中。
一滴米粒大小的血珠悬挂在祂绮艳的脸，分叉的柔软蛇信从唇珠下吐出，高频率地收缩、颤抖，汲取血液周围的气息分子。
“母亲……唐唐……”
低低的、压抑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泳池响起，蛇尾摩挲游动的速度越来越快，水浪翻涌。
祂浅色的睫毛高频率颤抖，眼角潮红，汗珠从脸颊、起伏的肩胛肌肉滑过。
“啪。”蛇尾在泳池掀起大浪，一道低低的呜咽声响起，颤动的蛇信轻轻舔了口血珠，背肌颤抖的弧度刹那停止，只剩纤长眼睫末端，在余韵中微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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