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时过境迁。很多事情，很多人，都已经找不到当初的模样了。”傅霄叹息，“如你，如我。”
许是夜深人静之时，更适合吐露心声。
向来瞧着不正经的傅霄，此刻在月光之下，倒是显出了几分落寞。
“师兄怎么也多愁善感起来了？”司岚回神，望向天上的弯月，轻声问。
“嗤。”傅霄白了一眼，手搭在栏杆上，“你师兄我也是人，是人就会有七情六欲。”
司岚惊讶地看过去：“瞧你这模样，该不会是失恋了吧？”
以往交个女朋友就跟玩似的，还从未见他对哪个露出过这副神情。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终归还是成为了过去。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到最后，终究还是被万花中的某一束给牵绊住了。
傅霄的神色微僵了一瞬，眼神耐人寻味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女子。
他应该感谢，在这样暗淡的光线下，他脸上的那细微变化并不会叫旁人看清。
“很想笑吧。”傅霄不在意地说，“想笑就笑吧，看在你还是病人的份上，我可以管住自己的手，不打你。”
他像往常一样开着玩笑似的。
可这样的一句话，相当于承认了司岚上面所说的话。
她失笑着道：“在师兄的眼里，我就是那种以踩别人伤口来博取快乐之人吗？如果你的心里真的是如此想，那我可就伤心了。”
傅霄转过身，靠在栏杆上，歪过头，望着她：
“如果这样，可以让你开心，我倒是不介意。所谓的伤口，并不是不去触碰，就会不存在。它一直都会在那里，碰与不碰，都会在。
“与其在某一天被狠狠戳上一刀，疼到窒息，还不如，时不时地小戳一下，习惯这样的疼。习惯了，也就免疫了。”
“……”
这话说的，让司岚颇有些不适。
她感觉今日的傅霄，格外的……不正常。
“师兄，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知道我为什么会当医生吗？”傅霄忽然问。
司岚看着他，并未胡乱猜测。
傅霄叹息了一声，他说：“师妹，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故事很简单——
有一个小男孩，出身在医药世家，家中世代都有人成为医学专家。
他的父亲，是一个很善良的人。
有一天，见到一个受伤的男人，他便将人带到了医院救治。
进了手术室才发现，那男人所受之伤是枪伤。
明白过来，那个人的身份恐怕不会简单，可已经到这时候了，男孩的父亲秉承着医者仁心，还是救了人。
男人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还不会说话，呆呆傻傻的。
男孩父亲在男人可以出院之时，将他带回了自己的家中。
这位父亲怎么也想不到，这样的一个举措，害了一家人。
几个月后，那男人的伤已经好全。
在那一日，他不打招呼地离开了。
也就是在同一天的夜里，男孩的家里发生了一场大火，家里的所有人都葬身于了这场火中。
而男孩因为顽皮，放学之后，去了同学家玩，这才幸免遇难。
当他回到家时，家已经没有了，昔日的家泯灭于了熊熊大火之中，而在这场大火面前，站着两个男人。
一个，正是男孩父亲曾经所救之人。
另一个，非常的陌生。
隐隐约约间，听到他们在谈论，说是有什么秘密也会同这场火一样，永远地埋葬了去。
当他想要冲出去之时，骤然眼前一黑。
再次醒来时，出现在面前的人，是一位温润儒雅的大叔。
男孩问他是谁，那人反问：“你想不想报仇？”
后来，男孩拜了大叔为师……
傅霄讲到这里，停了下来。
这就是一个恩将仇报的故事，一时心善救了人，却惹上了杀身之祸，赔上了一家人的性命。
没有点明故事中的人都是水，但这并不难猜。
“今天，我收到的师傅的消息，说是你身中病毒一事，没有那么简单，这件事所牵扯的，很有可能不止厉家。”傅霄忽地道。
师傅还说，这件事或许与当年灭傅家满门之人有关系，但这个消息，他并未告诉司岚。
“所以，你学医的原因是……？”司岚问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当然是因为救人咯。”傅霄淡淡地道。
当年之事，并不简单，师傅曾说过，傅家的灭门，与某种研究有关系。
而他学医，一方面确实是因为救人，还有一方面，便是要挖出当年之事的真相！
他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研究，害了一家子人的性命。
只可惜那一场大火，将整个傅家烧得一干二净，后来回去也没有找到任何的东西。
他在医学界展露头角，甚至不改名不改姓，就看对方会不会找上门来。
可是成名多年，却是依旧没有任何的线索。
阴差阳错，因为师妹的这件事，竟然有了另类的收获。
司岚道：“我以为，你会说，是因为不想医学世家的传承在你这里断了。”
傅霄笑着道：“你要这么理解，也不是不可以。”
“师兄，你没有了家人，我也同样没有。”司岚倏忽道，“这几年，你对我照顾颇多，在我的内心里，早将你当成了哥哥。
“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可以多一个妹妹，也可以多一个侄儿。我们，都是你的家人。”
“好啊。”傅霄半开玩笑说，“有这么一个实力强大的妹妹，以后，就要劳烦你多多保护哥哥了，毕竟，哥哥很弱。”
“……”司岚翻了一个白眼，“时间不早了，该睡了，不然明天又会起不来。你早些睡。”
留下话，她便离去了，没有转身回头，亦也没有看见，在她离开之后，傅霄那努力堆积的笑容当即便凝固了起来。
这是司岚第一次听傅霄说起他的家庭状况，不成想，竟是这般的惨。
说是与自己同病相怜也不为过。
毕竟，他们的家人，都被人灭了门。
听了这样一个故事，司岚的心情的顿时变得有些沉重，无半丝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