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板上惨白的灯光打下来 , 江望月看着自己映在餐桌上的影子 , 那种不安的预感更加放大 , 仿佛那个被审视的人是她一般 。
于是 , 她状似无意般主动开口 : “ 妈 , 今天是有什么喜事吗 , 晚餐好丰盛 。“
江蓉听到她的话 , 夹菜的手停了一下 , 而后选择放下销子 , 曾经顾盼生辉 、 却因饱经风霜而灰暗下去的眉眼 , 如今竟然又焕发出了几分光彩 , 看向江望月的眼神格外慈爱 。
可这样 , 确实让江望月的心如坠深渊 。
这或许是母女之间的一种感应 。
“ 点点 , 我 …...「 江蓉张了张口 , 刚要向自己的女儿分享喻讯 , 旁边的顾晟就才断了她 :“ 这事儿还是我来说吧 。“
顾晟咳嗽一声 , 即便在这一方小小的餐桌上 , 他也要让自己的发言看起来格外正式 , 而与之相对的 , 是坐在他对面的裴清渐甚至都不曾正眼看过他 。
“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 …...“
这一开口 , 江望月用余光看到裴清淀的动作顿了一下 。
“ 我宣布 , 很快我们家里就会多一个新成员了 ! “
“ 你们的妈妈怀孕了 , 前段时间一直胎像不稳 , 这段时间一直在调养 , 今天去检查 , 总算稳了下来 , 已经 3 个月了 “
场面安静了一瞬 , 江望月雾那间觉得胃里翻江倒海 。
刚才吃进去的饭菜似乎搅动着她的躯体 , 争先恐后地想从她的食管里涌出来 ,
而这也牵动了心脏 。
如果说一个小时前 , 她还在为何裴清渐的靠近而被喜悦环绕 。 那么此刻 , 她只觉得心脏如同停止了跳动一般 , 无力感和厌恶感从寂静的心脏传递到身体的各个角落
好想吐 。
但是她必须忍住 。
因为她知道 , 江蓉有多么渴望得到一个 「 家 “ 一一事业有成 、 足够为她遮挡生 j
风雨的丈夫 , 以及和丈夫的 、 乖巧听话的孩子 。
“ 这 …... 这样吗 ? 那真是太好了 “
江望月觉得自己的演技应该还挺好的 , 不然她用尽一点力气挤出来的笑 , 江蓉和顾
晟居然都看不出任何问题 , 完全沉浸在喜悦之中 。
「 这是好事 , 恭喜江阿姨了 “
在江望月还沉溺在自己的情绪中 , 有几分虔脱的时候 , 她听到自己身旁的裴清渐相当平稳沉静的声音 。
她顺着声音看过去 , 只见裴清渐唇角甚至还勾起了一点笑 , 终于拿眸与自己生物意义上的父亲对视 :“ 更要恭喜你 , 爸爸 。“
顾晟脸上的喜色明显僵了一瞬 , 接着 , 即便是江望月 , 也看到了他眼中升腾起的怒火 。
“ 唉裴裴 , 你这话说的 …... 这是你爸爸的孩子 , 当然是和你爸爸姓了 。 “ 江蓉显感觉餐桌上的氛围变了 , 她出来打了圆场 , 也说的真心话 。
裴清渐微微一笑 , 没有去对江蓉说什么 , 只是将话锋指向顾晟 :“ 那真是恭喜 。
顾晟的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 , 被裴清渐这么一说 , 方才明显的喜色已经是荡然无存 , 最后他粗声说了一句 :“ 吃完了就赶紧去做作业 ! 整天在外面晃悠像什么话 !
这话一出 , 江望月和裴清渐同时起身 。
这下江蓉脸色也变了变 , 她关切地看向江望月 , 问道 :“ 点点 , 你 、 你也不吃啦 2“
“ 嘲 , 已经饱了 。 “ 江望月努力让自己看不出什么异样 , 来掩盖她持续到现在日强烈的反胃感 。
但是在走进自己的房间前 , 江望月还是用余光看了眼裴清浙 , 她注意到对方在进房间前 , 不忘去拿放在沙发上的 , 她今天才作为礼物送给她的那本书 。
今天 …... 到底是个什么日子呢 ?
关上房门 , 江望月走到垃圾桶旁蹲下 , 想着如果她真吐出来可不能发出声音 。
然而她蹲到腿已经发酸 , 却没有真的吐出来 , 只是胃中那种绞痛喝烧灼感始终折磨着她 。
她想江蓉一个人拉扯她长大那么不容易 , 现在好不容易看起来拥有了幸福的家庭 , 一直以来渴求的梦想也将实现 , 她应该为母亲感到高兴才对 。
但直到此刻 , 江望月只能感受到铺天盖地的负面情绪 。
她知道 , 从江蓉的表情来看 , 她会被抛下 , 从今往后她不会是母亲的唯一 。
今天是她和母亲分离的日子 ? 但好像更早之前 , 分离就已经埋下伏笔了 。
因为长时间蹲着 , 江望月站起来的时候 , 大脑一时供血不足 , 不可控制地感觉到头晕目眩 , 她顺势就倒在了床上 , 渴望窝进被窝里 , 寻求那么一点温暖 。
但她没想到 , 即便是这么一会儿的独立休息空间 , 她也很难拥有 。
头脑放空的时候 , 江望月听到房门被敲响的声音 。
她不得不从床上爬了起来 , 打开房门 , 看到的却是江蓉面露难色的脸 。
如
江望月也是一愣 , 她没愚到江蓉会这么快来找自己 , 但是心中又不免升起了强烈的席冀 。
大概是她太悲观了 , 江蓉即便有了新的孩子 , 也还是她的母亲 , 当然也是会在意她的想法的 。
“ 点点 …... 唉 “
江蓉先开口喊了江望月一声 , 接着又叹息 , 却丝毫没有要踏入她房间的意思 。
江望月何等的敏锐 , 她立刻意识到 , 江蓉接下来要和她说的事 , 绝对是更让她遭受打击的 。
不出她所料的 , 江蓉吸了一口气 :“ 点点 , 接下来可能要委屈你和裴裴一阵子 ,
你爸爸想腾出个房间来专门做胎教 …... 所以 , 他让裴裴来和你住一间房 。“
江望月眨了眨眼 , 握着门把手的手松了又紧 , 最后还是放了下来 , 她极力克制心中翻涌的情绪 , 看向母亲的眼神里第一次多了几分冷意 :“ 那裴清渐怎么说 ? _
“ 这 …...「 江蓉很显然也感知到了女儿的不满 , 但是大概是愚到顾晟和她说的 ,
大孩子一开始总是会对弟弟妹妹有敌意 , 等孩子生下来她们就会改变态度 , 于是决定把问题交给时间 。
她继续说 :“ 裴裴那边 , 你爸爸会和她说的 。“
江望月心中冷哼一声 , 愚着方才餐桌上裴清淅对顾晟那几句夹枪带棒的话 , 想来顾晟去和她说搬房间的事也不会有多轻松 。
但很快 , 她又有些担心 , 顾晟看起来脾气也算不得好 , 如果裴清渐惹怒他 , 会
不会有什么危险 ?
这个念头一起来 , 江望月就忍不住想去看看裴清渐那边的情况 。
在她看来 , 这个 「 家 “ 里 , 如今只有她和裴清淀是 「 同盟 “ 了 。
“ 点点 , 你爸爸想这两天就把房间腾出来 , 所以 …... 你先把房间收拾一下吧 。
江蓉看江
望月始终沉默着 , 以为她还在生气 , 有些哀伤地说着 。
但她的话语和神情 , 却更让江望月愤怒 , 她成长以来 , 头一次如此冷静地审视自己的母亲 。
她们缺钱吗 ? 有什么必须依附顾晟的理由吗 ? 为什么要这么低声下气 !
“ 你下周还要上课 , 最迟这周未就把房间收拾出来吧 ! “
江望月的话冲到了嘴边 , 但伴随着顾晟朗声的一句话 , 又不得不收了回去 。
听声音来判断 , 顾晟并没有带着怒气 , 那就是裴清渐没有和他起正面冲突 。
这点大概是唯一能让江望月舒心一点的事了 , 她抬眸警了江蓉一眼 , 冷漠说道 :“ 我知道了 “
而后 , 她不等看江蓉的反应 , 就转身关上了房间门 。
关上房门可以让她和外界隔离开 , 但是那些问题 , 却将始终横在她的面前 。
江望月环视了一下这个小小的房间 , 她不知道这个只够刚好放下一张床 、 一个书桌和衣柜的地方 , 住下两个人会是什么情况 , 也不理解 , 现在这个家庭有什么需要专门腾出一间房做胎教的必要 。
但仔细一想 , 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 毕竟顾晟的经济条件并不算差 , 但是依然坚持要住在这栋考旧的房子里 , 为的就是它学区房的价值 。
不知道站了多久 , 江望月又感觉脚底发酸 , 过往和母亲相依为命的记忆在脑海中闪过 , 又被她放在了脑后 , 从今往后大概一切都会不同 。
江望月吸了口气 , 那种搅动她五脏六腑的疼痛总算消散了一些 , 她知道即便自己表露出强烈的不满 , 不说顾晟如何 , 江蓉就不会同意 , 那眼下只能顺从 。
因为她现在还只是个无能为力的学生 。
大概是从这时起 , 江望月就生出了逃离江城的愚法 。
只是在收拾房间的时候 , 她突然想到 , 如果没有这些事 …... 如果只是某一天 ,
裴清淅要来和她在同一间房间住一晚的话 , 她会是什么样的心态呢 ?
脑海里突然冒出这个想法 , 让江望月停下了收拾东西的动作 。
然而她想了许久 , 也想象不出来 。
明明今天刚回家的时候 , 她还在为能和裴清渐关系拉近关系而心跳不已 , 可现在 , 她们之后大概会有相当长一段时间共处一间房 , 甚至要分享同一张床 , 可她没有任何正面的愚法 。
有的只是对现实的不甘 , 和止不住的怅惘和痛苦 。
但这一切 , 对裴清渐来说或许更难受 。
江望月知道 , 裴清渐是个相当傲气的人 , 她身上的气度仪态 , 也绝不是普通家庭能培养出来的 。
如今被近乎 「 赶 “ 出来一般 , 要和她住在同一间房 , 实在是太打击人 。
有了这个认识后 , 江望月呼出一口气 , 决定之后一定要好好和裴清渐相处 。
至少 , 裴清渐搬来她房间的头几天 , 她要好好照顾对方的情绪 。
但真等到了裴清渐来的那天 , 江望月才发现一切和她愁得都相去甚远 。
“ 裴裴 …... 委屈你了 , 但是就这段时间 ! “ 开口说话的依然是江蓉 , 她看着裴渐的眼神里是真情实感的歉意 , 而后又对江望月叮嘲道 ,“ 点点 , 你好好照顾人家知不 7“
“ 我知道 。 “ 江望月面上应着 , 但这也是真心实意的 。
只不过 , 就是在这个小屋子里换个房间而已 , 有必要搞这么大阵仗吗 ? 江望月冷眼看着在一旁看着旁观这一切的顾晟 , 心说一切的罪魁祸首可是在那边呢 。
「 江阿姨 , 不用这么容气 。 “ 裴清渐开口说了声 , 但是 , 比起之前和江蓉说话日语气 , 此时显然已经冷淡了许多 。
至于顾晟 , 她根本都不搭理 。
进了房间后 , 裴清渐迅速扫视了一眼房间 , 接着问 :“ 你习惯睡哪边 7“
“ 右边 , 怎么了 ?“ 江望月顺着回答了一下 , 同时细细观察着自己眼前的少女 。
两天不见 , 她感觉裴清淀的态度又变了 。
周五那天短暂的柔和已经荡然无存 , 现在是比之前更容气 、 也更冷淡的状态 。
比她们初见时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
“ 那我睡左边 。 “ 裴清渐说完 , 也没等江望月反应 , 自顾自地走到了书桌的一关坐下 , 开始做题 。
房间的大小只够放下一张书桌 , 因此裴清渐只能把椅子拿过来 , 两个人挤在一张书桌上 。
江望月看着她心无旁骜的身影 , 还想说什么 , 却不止从何开口 。
原来 , 裴清渐隔绝了这里的一切 , 包括她 。
这个认知 , 让江望月感觉到几分滞涂
, 但想想 , 明明她和裴清渐也已经有过那么多来往了 , 对方为什么态度要一直这么反复无常 ?
少年人的脾气上来 , 江望月自然也不想再去主动找话题 。
一直到天黑 , 她们共处一个房间 , 居然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
而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 , 裴清渐也履行一开始的约定 , 早早的就在左边躺下了 , 甚至 , 她只占了非常小的一块位置 。
江望月看了一会儿她的背影 , 心中五味杂陈 , 最后也在右边侧躺了下来 。
两人中间所隔的间隙 , 足够再让一个人平躺 。
床的右边正对窗户 , 江望月透过窗帘 , 凝望着隐隐从窗外透进来的光亮 , 心底的声音突然响起 。
她会不会 , 已经连带着讨厌我了呢 ?
月光不会告诉她答案 , 于是她轻轻叹息一声 , 缩进了被窝里 。
作者有话要说 :
芜湖 ! ! 我来 !
回忆来一章 , 下一章再去现实了 =3=
同样是躺在一张床上 , 过去和现实对比强烈哈哈哈哈哈哈顺便 ! 我的课业暂时告一段落啦 !
后面回复会恢复日更滴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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