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神色只是一闪而过 , 再不见踪迹 ; 甚至世子还特意请托了黄公公 , 烦他在皇帝面前大事化小 , 以免转移了汇报的重心 。 但黄公公久经风波 , 依然一眼就看了出来 : 在这区区一句指责之后 , 欧阳进与世子已经是不
死不休的政敌 , 再也没有缓和的余地了 。
皇帝当然并不知道重臣之间这点隐伏的风波 , 或者说知道了亦不会在意 ; 他也猜到这欧阳进必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 多半只是借着党争的名头争夺财政分割的大权而已 ; 但听到什么 “ 诡媚外夷 “, 难免也有些不悦 , 于是哼了一声 :
“ 不可使中夏有西洋人 ,, 欧阳进又待如何 7“
“ 欧阳御史指斥了世子举荐西洋工匠的方案 , 说他是私通西洋 , 用心匹测 ; 又主张细细查访 , 严守礼教大防 , 中土官吏的一分一厘 , 都不许与西洋有所瓜葛 …...“
应该说黄尚纲还是很公忠体国的 , 他有意淡化了内闻的争执 , 省略了欧阳进大量凌厉狠辣且恶毒的指责 , 尽量缓和这一场争吵的政治效力 。 可惜 , 因为不明就里 , 他的缓和起到的作用恰恰相反一一叙述其他的指责也就罢了 , 说到什么 “ 一分一厘都不许瓜葛 “ 的时候 , 皇帝的脸色立时勃然而变 !
什么叫 “ 一分一厘都不许瓜葛 “? 意思是胺将来给那什么银行投钱你也要拦着叹 ? !
什么叫 “ 严守礼教大防 “? 脊将来成干上万的银子是不是也要给你防一防 ? !
胺的钱 ! 胺的国债券 ! 胰的九百万一干万和三干万 ! 海贸运输金山银山 , 你们一句话全给葬送个干干净净 , 还要望胰感谢你们吗 7 !
一一欺天了 1 !
飞玄真君的嘴角和眼角一起抽搐 , 额头立刻就爆出了青筋 ; 旧伤未平气血翻腾 , 他霍然转头 , 眼中射出了两道凶光 !
“ 好 , 好 , 好 1 “ 皇帝冷声开口 , 寒气逼人而来 :“ 穆祺用了几个西洋的工匠 , 他们说穆祺私通外藩 。 但穆祺可是胺亲自任用的一一照他们这个意思 , 是不是胺也私通 1 “
“ 你去告诉他们 , 如果真要这么想 , 那就不用藏着拔着 ; 这些人不必阴阳怪气 , 可以立刻到太庙里下路哭祖宗 , 去告发胺和胺的人私通外藩 , 祸乱
朝纲 1“
皇帝雷鸣电闪一通怒火 , 轰得黄公公两膈打颤神思恍惚 ; 好容易云散雨歇收了神通 , 他才逮着机会出去传旨 , 顺便躲一躲这浑然莫名的风暴 。
训诫完一头雾水不明所以的欧阳御史之后 , 黄公公又要给世子递话 。
但找遍了内阈与国公府都不见人影 , 只打听到最近几日都在京郊歇息 , 说是在实验什么 「 火箭 “。
一听到火箭 , 黄公公就想起飞玄真君二号 , 在一想起飞玄真君二号的种种波折 , 黄公公从头到脚就筒直没有一处不想发抖 。 但发抖也没办法 , 黄尚纲还是只能硬着头皮动身 , 让几个锦衣卫把他护送到了郊外的什么 “ 发射基
虽然心中早有点准备 , 但被侍卫领进 “ 基地 “ 之后 , 黄公公仍然倒吸了一口凉气一一所谓的基地只是一个小土坡 , 土坡上一溜小马扎排开 , 老老实实坐着十几个人 , 每个人头上都顶着一口铁锅 。
是的 , 铁锅 ; 锋光瓦亮圆底双耳的铁锅 ; 十几口锅同样一字排开 , 在
黄公公不是蒙古人 , 对铁锅没有特殊的爱好 ; 他瞠目结舌的瞥着那十几口铁锅 , 脑子里只转着一个念头 :
一一糟了 , 世子的疯癫疙又发作了 !
发癫的人还没有能力读圣旨是很难说的 , 接旨后的反应更难以预料 ;
但黄公公也没有时间撒回了 ; 因为坐在中间的世子已经看到了他 , 立刻大步下山迎了过来 , 铁锅还在头顶呕当呕当的摇晃作响 。
世子热情洋溢的招呼了几句 , 黄公公则精神恍惚的一一应付 , 答完几旬之后 , 黄尚纲终于忍不住了 , 他不能不盯住了世子头顶那个绝不容忽略的
装饰物 :
这口铁锅是一一 “
“ 喂 , 这不是铁锅 。 “ 世子很高兴的向他解释 : “ 这是铁制的安全帽 , 用来保护头部的 。 火箭发射很危险 , 所以我制定了条例 , 在基地和发射场都必须要佩戴安全帽 , 最大限度保护自己 。“
什么狗屁的安全帽 ? 你休想用疯话哄骗咱家 ! 这他妈就是一口大铁锅 !
黄公公无言的沉默了片刻 , 又将眼神移到了铁锅一一不 , 安全帽的顶端 , 上面用红漆写了一个甲 “。
「 这些字又是什么 …...“
「 这是安全帽的编号 。 “ 世子摸了摸头顶 , 兴致勃勃的介绍 :“ 如果不幸被掉落的火箭命中 , 那么基本上就找不到全尸啦 ; 这个时候编号就很有用了 , 我们可以用编号快速确认死者的身份 , 方便后续的抚恤和安草 。 黄公公常来视察的话 , 要不要也来一个安全帽 ? 我可以特别为公公编订认尸的代号 , 绝对是独一无二的 , 符合公公的地位 …...“
黄公公的脸木了 。
虽然一个字也听不懂 , 但黄尚纲可以百分之百的确定一件事 :
一一穆国公世子疯得更厉害了 !
送走了仓皇离开的司礼监秉笔和锦衣卫 , 世子从明黄的丝绸口袋中抽出了皇帝亲自过目的圣旨 , 上下看了一回 , 随后仔细合好 , 递给了匆匆赶来的吴承恩 。
「 圣上批了我的折子 。 “ 世子简明扼要的解释 :“ 可以造大船了 。“
吴承恩小心收好旨意 , 恭谨回话 :
「 主上还是圣明的 。“
这是圣明吗 ? 穆祺无法回答 , 恐怕也没有人能回答 。 实际上 , 飞玄真君万寿帝君之所以这么难以伺候 , 就在于他这种阴景不定间歇性明君的疙状 。 虽然日子久了越来越拟人 , 但偶尔他也会爆发式的发奋图强 , 整出一点相当明智也相当有迷惑性的举措来 , 让朝廷百官无所适从 。 颤倒错乱至此 ,
即使有后世种种的资料印证 , 穆祺也无法知道老登现下的心境一一到底是决心已定要痛改前非呢 , 还是三分钟热度折腾折腾算完 ?
不过 , 有一点他是可以确定的 。 穆祺移开了目光 , 看向远处硝烟弥散的轨迹 。 在数十次艰苦的实验后 , 他们挑选的士兵已经能在摇晁的马上上准确的发射火箭 , 击中五六里外充作标靶的木船一一如今船只还没有齐备 , 也只有用这种手段来模拟海面的战斗 。
模拟的效果非常理想 。 接下来只要对飞玄真君二号进一步升级 , 在空腔中填入参云子曾经研发出的高热值燃油 , 他们就能得到海战上绝对的利器 , 几乎能碾压寻常冷兵器的重大革新 ; 如此一来 , 大规模海战的一切物质准备就算齐全了 。
换言之 , 恐怖而血腥的航海殖民时代 , 在海岸上放一尊大炮就能征服一个民族的蛮荒世纪 , 海权对陆权绝对碾压的室息局面 , 就由他们亲手开启了 。
生产力的发展居然会制造出这样恐怖的怪胎 , 想想大概真有些伤感 。
但身为局
中之人 , 穆祺恐怕又实在没有这个伤感的闲暇一一大航海时代是古老文明的大逃杀 , 对老旧帝国毫不留情的驱逐与瓜分 , 最残暴而血腥的弱肉强食 ; 在这场瓜分的盛宴中 , 中华文明与其说是胜利 , 不如说是幸存 ; 在付出巨大的牺牲之后 , 这个古考的民族实际上也仅仅只是苟延残喘 , 有资格从瓜分的狂潮暂时脱身 , 勉力舔诊自己的伤口而已 。 至于后面的绝境翻盘 , 则属于一十年一万年也未必有的运气 , 无可比拟的大奇选 。
穆祺当然不敢奢望这样的奇迹 , 也绝不敢冒这样的风险 。 所以 , 在毒团开始缩小之前 , 他就必须做好准备 。
他侧过头来 , 望向同样顶着铁锅一一安全帽的吴承恩 :
“ 我想拜托明先生一件事 。“
吴承恩立刻俯身 : “ 世子请吩咐 。“
“ 谈不上吩咐 。 “ 世子道 :“《 凡人修仙 》 的草稿 , 还在先生手上吧 ?7“
这几十日兵荒马乱 , 什么事情都耽搁了下来 , 那本 《 凡人修仙 》 自然也不例外 ; 可想不到今天旧事重提 , 居然还是念念不忘 !
吴承恩的脸立刻僵住了 , 但无可奈何 , 只有点头 。
“ 那就烦请先生改一改稿子 , 在 《 凡人修仙 》 中再加入一段内容 , 重点描绘飞玄子从海上获取珍宝的种种奇遥 。 描绘得越形象生动越好 , 越通俗易懂越妙 , 最好要耆姬能解 , 寻常百姓都能读出一点海外的常识 …... 相关的资料和大纲 , 我会给先生备好 。“
吴承恩微微有些愕然 :“ 海中的奇遇 ?“
世子点头 :“ 不错 。 先生写完之后 , 我立刻安排刊印 。“
如果飞玄真君的异样真的只是一时偶然的错乱癫狂 , 那就设法让这样的癫狂来得再猛烈一点吧 !
作者有话要说 :
老登麻烦就麻烦在 , 他的表现是很错乱的 。 虽然大部分时候都不是人 , 但偶尔间歇发作一下 , 又似乎还挺有个人样 , 就让人非常之迷惑 。 而且老登应该是心里有把称的 , 知道自己干得不咋地 , 所以有时精神恍惚神志脆弱或者说喻药喳得不正常了 , 居然也会表现出后悔的迹象一一这个就很麻烦了 。
所以吧 , 老登偶尔有个人样 , 不一定代表他就改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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