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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嫌我脏(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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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扫了眼手机,又沉默地坐了会儿才站起身。

沈纵端着水杯和药推开房间门。

方敬贤还没回来,楚沁一个人在房间。

“临睡了才想起没吃药,”楚沁接过药和水杯,“谢谢。”

沈纵等楚沁吃完药,接回杯子。

“阿纵,”楚沁叫住转身离开的儿子,“你刚才……去东楼了?”

沈纵垂眸“嗯”了声。

“听说小北找你,”楚沁小心翼翼地问,“有事吗?”

沈纵没说话。

“小北她……”楚沁觑着儿子脸色,斟酌着开口,“从小被宠坏了,难免骄纵任性些,你看她都能把你方叔叔气成那样。她是妹妹,不管怎么样……”

“妹妹?”沈纵冷笑着重复这两个字。

儿子的回应令楚沁露出难堪的神色。

她还没和方敬贤结婚,方家也没有要承认她的意思,她却已经在攀亲带故。

难道叫得亲热些她就能如愿以偿了?

还是怕他得罪了方北美梦落空?

方北说——

你和我一样脏。

但我不会去别人家里当一条狗。

她说得没错,她再乖戾蛮横,也是在自己家。

是他闯进了她的地盘惹了她。

一切都是他活该。

“儿子,”楚沁拽住儿子的手腕,希冀般看向他,“留下来好不好?”

沈纵垂眸看着手腕上柔弱无力的手。

曾几何时,她也如此刻一般,紧紧抓住自己的手,祈求自己留下。

那时他留下了,留在了令人窒息的那个家。

这不是母亲的手,是禁锢住自己的枷锁。

将他一次又一次拖进无尽的深渊。

“阿纵,我承受了那么多,好不容易遇到你方叔叔,我只是……”楚沁的脸庞不断滑落泪水,“不想再过过去的生活了。”

不想再过过去的生活,想让自己过得更好。

她没有错,他也曾渴望过那样的生活。

可如果为了得到所谓更好的生活,却要承受比过去更深更重的难堪和痛苦呢?

她其实知道这条路有多难,她怕一个人撑不下去,所以拖着他一起。

方北以为楚沁故意从楼梯上摔下是为了赖在方家,却不知她更可能是为了让儿子甘心留在自己身边。

沈纵很想问她值不值得,但最终什么也没问。

他克制压抑着内心汹涌的情绪,目光扫过楚沁打着石膏的腿。

“我答应住过来是因为你需要照顾,不是为了想过什么更好的生活,也不是为了要一个妹妹。”

“阿纵……”楚沁哽咽道,“我求你,妈妈求求你。”

沈纵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眼里默然一片。

他推开楚沁的手,“一个月后我就离开。”

*

沈纵今天早班,原该晚上六点下班。

但临下班时酒吧来了群老外,又是调酒又是翻译,离开时已近八点。

去车站的路上他才拿出手机看了眼。

楚沁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

他马上回了过去。

一接通电话,楚沁就问:“你在哪?”

沈纵脚步一顿,“怎么了?”

楚沁忙说:“也没什么事,看你这么晚没回来,问问你在哪儿了。”

刚才连着打了那么多个电话,此时却吞吞吐吐,沈纵暗地里叹了声气,放轻声音问:“到底什么事?”

“真没什么事,”楚沁支支吾吾,“就是……小北今天吃晚饭时胃口不好没吃多少,我听她提了句想吃恒裕楼的面。你方叔叔打算开车出去买,但我想着你那里离恒裕楼不远,要是方便……”

楚沁越说越小声。

她大概也知道这样的要求多过分。

但沈纵听完只淡声问了句:“什么面?”

沈纵答应去恒裕楼给方北买面,楚沁却并没觉得多高兴。

她自然知道,以方北的性子,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住进方家而忍气吞声。

自己现在脚伤了,方北顾着她大伯的面子暂时不会对自己怎么样,那就一定会把气撒在沈纵身上。

那天方北突然到西楼送春饼,第二天又让沈纵去东楼……

沈纵肯定在方北那里受了不少气。

可他只字未提。

楚沁很清楚,他对方北的纵容和隐忍是为了自己。

楚沁对儿子心有愧疚。

沈纵从小就是孤僻清冷的性子,稳重又独立,楚沁甚至觉得,离开了自己,他也能一个人生活得很好。

他确实动过离开的想法,可她用母亲的身份,和母子亲情的道德把他困在自己身边。

不仅如此,这么多年,她似乎总是在勉强他。

过去她勉强他留在那个家里,勉强他接受那个人渣。

现在她又在勉强他接受另一个家,接受另一个人。

可她没办法。

在过去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里,只有牢牢地抓住唯一儿子,她才能活下去。

*

沈纵兼职的地方确实有家恒裕楼,但楚沁以为的儿子的兼职是在培训学校当老师。

她并不知道儿子除了当家教,还在酒吧兼职。

沈纵挂了电话后打开手机查了下地图。

距离自己最近的恒裕楼车程半小时。

恒裕楼不接受外卖和预订,必须现场点单。

百年老字号酒楼,一水的好口碑。

即使是晚上的恒裕楼,照样有人在排队。

面条现煮,浇头现炒,排队加等面,沈纵又等了半小时。

离开恒裕楼,怕时间长了面糊掉,他直接打车回了方宅。

回到方家,鉴于上次让佣人送裙子被方北退了,还因此遭受了一场侮辱,这次沈纵亲自把面送去了东楼。

已经快半夜了,东楼里竟然亮堂堂一片。

但正厅里一个人都没有。

沈纵将打包袋放在茶几上后正要给方北发消息,就听见楼梯上传来一阵急速的奔跑声。

还没等沈纵反应,一个巨大的身影从楼梯上冲下来。

沈纵慌忙间往后退,腿弯撞在茶几角上,痛得他立时皱紧了眉。

警长冲到沈纵面前,前脚掌匍匐在地,后背弓起,露出两颗尖尖的獠牙,冲着不速之客从喉咙里发出“呜呜”的警告声。

沈纵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双手握成拳,时刻防备着警长朝自己扑过来。

警长的祖先是能一口将成年人大腿骨咬断的莫克狼,基因里自带残暴嗜血的因子。

仿佛只要主人一个命令,警长就会将沈纵撕成碎片。

东楼灯火通明,却不见任何人。

细密的冷汗从沈纵额间冒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楼梯上才再次响起脚步声。

沈纵抬头,看见方北站在二楼平台。

手肘撑在扶栏上,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

方北出现后,警长收起攻击架势,退到楼梯边坐下,像尽忠职守的侍卫,紧紧盯着沈纵的一举一动。

方北的视线落在茶几上的打包盒上。

“是什么?”

“恒裕楼的鳝丝面。”

方北的眼里荡开笑意。

陈年厚重、显得有几分阴郁的大宅里,少女的笑干净清澈。

是沉郁中的唯一一抹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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