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对不起！拉灯！”
拉灯把她轻轻拉到船舷。两人靠着栏杆。
只见湖水清澈见底，蓝绿色的水面上，游过来几只雪白雪白的天鹅。
拉灯喃喃道：
“要真是个无思无虑的天鹅，也好啊——只有爱情——你知道么，它们一生只爱一次，终生只有一个，就一个……”
“你要是很痛苦，可能说出来会感到好些——就当是最后一遍？”胡玛瑙同情地说。
“可真的，我要是不说，你永远也不会知道——好吧，我还是说了吧，这样，哪天我要是真发了疯，你好同情我一下……”
这时，船却慢慢靠岸了，拉灯又说：
“咱也下船吧。这儿风光如此醉人，难道还真要我讲悲伤的故事？7那以后，你一看到湖光山色就会想起一个浪子的故事，难免黯然神伤，那多扫兴！走吧，我们上去看大花钟。”
这一片绿地是英国花园，大概相当于街心公园。
八月的日内瓦，阳光很强烈，但并不热，参天古树下，更是凉快。
拉灯说：
“花香鸟语，多美好的世界！多么适合求婚，拍婚纱照，是不是？”拉灯叹道。
胡玛瑙装作没听见，瞧着花钟，故意说：
“都是什么花呀？开花时间怎么算得那么精准呢?”
“玛瑙,你想，一个理想远大的早慧少年，怎么会需要家长打一顿才发奋努力，考上百花？你想什么原因会使他挨打？”
胡玛瑙不作声。
拉灯玩世不恭地说：“咱们编个故事何妨？比如按照一般的套路……”
“早恋？导致学习下降？”胡玛瑙迟疑了一下。
“好吧，那就这样编……”拉灯点点头。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天才少年……如何天才？反正你在百花见得多了我就不用说了……这个男孩高一的时候，喜欢隔壁那个班的一个女生。但是他们什么也没做，只是互相喜欢……你管这个叫早恋吗？唉，班主任知道了，告诉了男孩的家长，然后，男孩的家长把这类感情，也就是这种喜欢当成了……某种不得了的坏事……然后把他的成绩下降归咎于那女孩儿，然后他们找到女孩的父母，然后那女孩被自己的爹痛骂了一顿……”
“然后呢？……”胡玛瑙不敢想下去了。
故事里的青春期的女孩总是那样的——脆弱，敏感，在压力之下选择了轻生，然后男孩伤心欲绝。
“然后？你是不是以为，这女孩儿就没了？哎呀这样编故事岂不落俗套？……倒是男孩死了，心死了；女孩呢，离家出走了。在她失踪了的半年里，男孩就像行尸走肉，什么也不学……他爸每次从网吧抓到他就打……把他妈妈锁在一个房间里，不让她管……然后，用某种很有韧性的、条状物……”
“天呐，拉灯！不要说了，求求你……”胡玛瑙难过极了。
“玛瑙,你心疼吗？”拉灯低头认真地瞧着她。
“我懂得你为什么写你祖母了……你理解她……”
“对！我太理解了！……你且听我继续讲啊……半年以后，有人告诉男孩，说女孩在深圳教瑜伽，过得挺好的……她和一个瑜伽师在一起……女孩当时借了一万块出走的——当然不是借止了一个同学的，先去武汉上了一个瑜伽班……”
“哦！”玛瑙松了一口气。
“但是，男孩不是心死了么……他还是上网吧，你不知道，心空了的人，你就没办法……所谓哀莫大于心死嘛！”
“那他怎么……？”胡玛瑙问。
拉灯打断她：
“怎么考上了百花？男孩那么聪明，要考什么考不上？”拉灯咧了咧嘴。
“他那伟大的母亲去网吧找他啊……找到了，要拉他走，他使劲儿挣脱，地滑，他母亲不小心摔地上，胳膊断了，不能动了，起不来了……”
“我懂你了，拉灯，求求你，别说了吧……”胡玛瑙泪水簌簌地流，
面对梨花带雨，讲故事的情不自禁把听故事的拥入怀中。
“唉，早知道一个最悲催最励志的故事，会赚足美女的眼泪……”
胡玛瑙立刻变了脸，生气地推开他。
“我不要听了！再也不要听你说什么了！瞎编了逗人家！谁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咦，你不是要听故事么？故事嘛，真的和假的不一样吗？还是听我讲完吧……男孩当时吓死了，他从来没想摔死他妈……他哭，就对他妈说，妈，我发愤学习，我再也不上网了，行了吧……”
“拉灯，别说了！我永远不想理你了，我永远也不想听你说什么了……我永远不知道你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拉灯咧了咧嘴，“不会吧，恐怕你不得不理我……因为你现在就需要我。”然后举起相机，示意胡玛瑙到大花钟前面来。
“不用！我自拍！”胡玛瑙从包里取出手机，“糟糕，忘带自拍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