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鸾

第 98 章 “ 第 98 章

萧厉扫视张淮两眼 , 面上神情不变 , 道 :“ 阊下说笑了 , 当日搭救只是路见不平 ,

萧某一介粗人 , 如今也正寻生计 , 阊下要谋前程 , 还是另寻高就吧 。“

转步就要离去时 , 身后忽传来张淮笃定的声音 :“ 恩公此行 , 是为通州吧 7“

萧厉身上杀意陡然凛刹 , 张淮见状 , 还欲再说什么 , 却只觉喉间骤然一紧 , 反应过来时 , 整个人已被拾着咽喉带进边上的暗巷 。

集市上人来人往 , 热闸非凡 , 无人注意到这突来的变故 。

“ 谁派你来的 ?“ 萧厉锁着张淮喉关的那只手 , 肘臂肌肉因用力而微微鼓起 , 32

下眼神冷刹 。

张淮用力扳着萧厉的手 , 脸颈已涨得通红 , 艰难道 :“ 无人指派我 , 我意欲追随恩公 , 这才一路打听恩公的消息寻来 …...“

萧厉明显不信他这套说辞 , 有力的长指收拢 , 张淮喉室意更胜 , 眼中都已有些翻白 。

萧厉冷声质问 :“ 你怎知我在此处 7“

张淮断断续续艰难出声 :“ 恩公杀 …... 杀了官兵 , 锦州必 …... 必定会派 …... 派兵追查 , 我打听着官兵遇 …... 遇袭地 , 一路找 …... 找过来的 …...“

这个说法的确能解释他为何能找到这里来 , 萧厉在张淮双眼都室息而有些充血时 , 松开了扼在他喉间的手 。

张淮振着脖颈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后 , 喘息着继续解释 : “ 官兵们最后一次遇袱是在昨日 , 距锦州城不远 , 我料想恩公若要进城打探些消息 , 必然得来这集市 , 才在此说书算命 , 以图再遥恩公 …...“

萧厉打断他 :“ 你不是要去坪州 ? 为何又突然改主意 ?“

张淮忍着颈上火辣辣的灼痛 , 望着萧厉粲然笑开 : “ 恩公忘了 , 小生可是会算命的 , 那日被恩公救下后 , 恺公指路让小生去坪州 , 小生给自己卜了一卦 , 去坪州是出平卦 , 跟着恩公 , 却是半吉半凶 。“

他眼中燃起异样的光芒 : “ 小生一路颤沛 , 寻求明主 , 自是不甘做那庸碌之辈 ,

坪州或许是个好去处 , 但菡阳公主手底下 , 早已贤士如云 , 小生此去 , 只怕难有出头之日 。 故小生想赌一把 , 跟着恩公 , 看那卦象中的半吉半凶从而何来 。“

萧厉神色平静 , 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 张淮眼中光彩更甚 , 道 :“ 裴颂驱赶大量流民往锦州 , 他固于莫州的军队似又有调动 , 小生料想 , 他必是把同旧梁与陈国盟军的交战地定在了锦州 。 恺公只身来此 , 先前又已杀过诸多锦州官兵 , 显然不是为了投靠

他望着萧厉 , 继续娓娓道出自己的推测 : “ 驻守此地的骁将韩祁 , 乃裴颂左膀右臂 , 但恩公即便杀了他 , 也号令不了园于此的数万雄兵 , 裴颂只需一声令下 , 就能另派虎将前来接管 。 故小生猜想 , 恩公从一开始 , 目的就不是锦州 , 而是毗邻锦州的通州 “

萧厉道 :“ 这两者之间 , 并无联系 。“

张淮却笑了笑 , 道 :“ 隶属于通州的十七个县邑 , 在梁帝当政时 , 就不服朝廷定下通城为主州城 , 各行其事 。 裴颂乱主之后 , 通城又最先做那墙头草倒戈 , 后叫菡阳公主摆上一道 , 引得裴颂出兵征讨 。 旁的县邑 , 都瞥不上通城这行径 , 他们中有山匪占县为王的 , 也有百姓揭竿起义的 , 各方势力鱼龙混杂 。 裴颂为了能安心应对旧梁和陈国北上的盟军 , 如今正在竭力拉拢这些县邑归顺 。 锦州死了守将 , 影响不了锦州的大局 , 却能阻断裴颂拉拢通州诸县的势头 。 而通州这盘散沙 , 一旦能被聚拢 , 便是从大梁腹地上生出的一根尖刺 , 恺公若有杀锦州名将的声名在身 , 不愁在通州站不传脚 。

萧厉指节搭在胳腰肘处 , 抱臂的姿势让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藏在袖中的匕首的轮廓 , 他冷淡道 :“ 这些都只是你的猜测 。“

张淮嘴角笑意更深了些 , 说 : “ 但小生觉着 , 仅凭这些猜测 , 应已够了 “

萧厉播起眼皮 :“ 你把我想得太能耐了 , 我没杀姓韩的那本事 。“

他转步朝替外走去 , 张淮见状 , 忙跟了上去 , 道 :“ 恩公对小生有所顾忌是情理之中 , 但小生的确是一心追随恩公 , 愿为恺公肝脑涂地 …...“

怎料走在前方的萧厉突然顿步 , 张淮若非及时刻住脚下 , 几乎要撞他后背上去 。

萧厉微侧过头 , 眸光凛洪漠然 , 从鼻梁到下颌的轮廊走势锋利 , 开口道 :“ 便是我去了通州 , 你都不知

我接下来有何打算 , 就敢出言追随 7“

张淮察觉萧厉话中已有接纳自己之意 , 情绪激动道 :“ 小生自是有愚过的 , 恩公性傲 , 有不屈于人之姿 。 小生先前问坪州境况 , 恺公又无恶语 , 小生料想 , 恺公对旧梁应并无厌恶之心 , 只是不甘做个庸人 , 这才想另闵出一番天地 。 恺公若占据了遥州 , 再于陈 、 梁盟军北上时投诚 , 自会被菡阳公主奉为重臣 , 小生跟着恺公替旧梁做事 , 此后也不算籍籍无名之辈 。“

他话锋一转 , 盯着萧厉道 :“ 便是恩公不愿另奉他主 , 有争雄之心 , 小生也甘随恩公博上一博 “

萧厉面上看不出情绪 :“ 我观你口舌了得 , 思辨过人 , 有此才干 , 去何处都能闵出一番名堂来 , 你若忧心去了坪州 , 不得门路委以重用 , 我可替你写引荐信一封 。“

张淮听了这话 , 却是笑开 : “ 小生先前还寻思 , 以恺公这般本事 , 竟未在坪州效力 , 惧那边为贤是举的诸多美谈有府 , 如今看来 , 恩公在坪州 , 应也是号叫得出名字的人物 。 恩公好意 , 小生心领了 , 虽与恩公素味平生 , 但今日一番言谈下来 , 小生也知恩公心中自有山河气 , 还请恩公准许小生跟随左右 。“

说罢已是朝着萧厉再次一援 。

萧厉望着张淮皱了皱眉 , 欲再说些什么 , 忽闻得一阵鸟鸣声 , 拙首便见几只白羽雀从天际飞过 。

他眉峰微敛 , 收回视线对张淮道 :“ 你出城往西走 , 到一个叫马家村的地方等我 , 我处理些私事后找你 。“

张淮望着萧厉走出暗巷的高大背影 , 下意识拿头也看向了空中 , 去追寻那几只白羽雀的踪迹 。

正午的日光灼热 , 一只燕翎箭正中烈日下的箭靶 , 箭尾颤动 , 惊得树上的雀鸟振翅飞离 。

铜雀捧了帕子递给温瑜拭汗 , 含笑道 :“ 奴婢今日才知 , 公主竟还精晓射艺 。

温瑜将手上特制的桑木弓交给铜雀 , 接过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 , 说 :“ 从前父皇母后纵着我蹭了皇兄不少课 , 君子六艺中的射艺也略有涉及 , 只不精便是了 “

军用的弓箭 , 少有学子能拉开 , 故而书院的武夫子教习射艺时 , 学生们多用削减了臂力的教习弓 , 家境殷实些的 , 则另制一柄契合自己臂力的弓 , 能最大程度避免受伤 , 也能更好地掌控发力技巧 。

温瑜这柄弓 , 便是近日才让军中匠人制好的 。

铜雀见温瑜擦完汗 , 又递上一盏用井水镇凉的梅子水 , 道 : “ 公主日夜为政务所操劳 , 长此以往 , 必然伤身的 , 得闲温习一番射艺 , 也可借此强身 。“

她话音方落 , 一婢子疾步走来 , 福身恭敬道 :“ 公主 , 陈国的两位使臣求见 。

温瑜眉梢微挑 , 似对此早有预料 , 道 :“ 让他们过来吧 。“

姜或和方明达到院中时 , 温瑜弦上已重新搭起一支箭 , 她罕见地一身劲装 , 长发高高竖起 , 素日里的端庄妍丽 , 似都化作了这一身英飒 , 凝在箭尖上的眸光冷币锐 , 弦上的箭飞出去 , 正中几十米开外的靴心时 , 跟在姜或身后的方明达只觉心口也跟着猛地一跳 。

日晒裂土的天 , 他后背却隐隐发凉 。

方明达不动声色地拙起袖子拭汗 , 几步开外的大梁王女 , 不 , 今该称她做皇女了 , 无论有着怎样惊世的姿容 , 在他看来 , 也早同洪水猛兽无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