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烨眉峰下压,攥住长虹的手指微微收紧,脸色像夜空一样乌云密布。
世子心惊肉跳看他一眼,忙跨上阶梯跑到船夫身边,声呵斥道:“嘘!又不是不给你钱,我们都不急,你急?”
船夫缩了下脑袋道:“哦,哦。”
他又好奇问:“你们到底在等谁啊?”
“等……”世子在画舫上,贪生之心被压下,八卦之冉冉升。他向下指了指远处裴子烨的背影,压低声音嘿嘿道:“等他的心上。”
船夫“啊!”一声捂住嘴巴,不急了,跟着嘿嘿问:“好看吗?”
世子道:“好看死了!”正再说话,后方有剑气,裴子烨踏剑而上,降落在他的身边。世子吓得猛一抖,险些以为自己背后说话被抓住了,又见裴子烨举步往船厢里。
“开船吧。”
世子愣住,“不等了吗,还没到子时呢。”
裴子烨道:“不等了。”
世子与船夫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不言而喻的同与唏嘘。正虽裴子烨一进船厢,天边有凌冽剑光来,划破长空,声势浩大,世子惊喜跑到画舫侧面,扒着栏杆激动喊道:“来了来了!”
喊完之后,他自己先愣住了。
摇光仙尊是一名琴修,即便是踏空出行,只能以灵力操控飞行法
器。
怎会御剑前来?
裴子烨身形顿住,像是意识到了,薄唇紧抿回头向后看。
待剑光降下,绛河收。
傅寄秋握着连星茗的手,牵着后者往船厢里,甲板上还有数条散落的粗大绳索,夜间目视不清,很容易会被绊倒。因此傅寄秋行时格外心翼翼,时不时会将连星茗的手往上抬一下,牵着他避开纠缠成一团团的的粗绳。
声音在夜色中显得很温柔,“心脚下。”
就这样牵着连星茗,与裴子烨擦肩而过。
记忆在朦胧之间,仿佛回到了当年——裴子烨曾经去蓬莱仙岛寻连星茗,被下了一记让他猝不及防的逐客令。出门之时,他看见傅寄秋迎面来,同他擦肩而过,淡淡瞥了他一眼。
那眼神,似在警告,又像在宣誓主权。
年少时的大家都格外冲动、不成熟,行为举止都带着不遮掩的赤诚热烈。如今他们都已是成年,当年朦胧的预感终于在今得到了应证。裴子烨鬼使神差抬了下手掌,伸向连星茗。
一缕墨发从他的指缝中溜。
攥紧时只能攥到潮湿到几欲滴水的空气。
裴子烨沉默放下了手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此举尽收旁眼帘,世子再一次与船夫对视一眼,这次船夫朝他惊奇瞪大了眼睛,借着夜色的遮掩指了指船厢中的两,又指了指裴子烨的侧影,一脸吃瓜状兴奋摊了下手掌。
世子捣蒜般点头,掩唇声道:“是你想的那样。”
船夫唏嘘摇头:“啧,啧啧。”
大约花了整整两的时间,画舫才行到燕京渡口,下船时又是黑夜。燕京乃大燕的皇都,是全天下最繁华的方之一,光是江流渡口就有上十个,又因临近水域的缘故,面黑湿泛着光泽,空气里带着淡淡的鱼腥味。
不过这鱼腥味很快就被各色脂粉味道冲散,即便是黑夜,渡口处有许多。
抬眼一看头攒动,热热闹闹。
声鼎沸,一眼看不见尽头。
萧柳白便已经收到了世子遣送来的信件,早早安排了马车,在渡口处盼望伸着脑袋等待。一见到画舫靠岸,他就眼眶微红跃下马车,行动矜持却掩不住喜悦,挥手喊道:“表哥!”
他快步靠近渡口。
却看见几紧紧簇拥着一,像是在交谈。中间那撑着膝盖弯着缓了几秒钟,直腰摆了摆手,婉拒了他的搀扶,往下。
“表哥,你身体不适吗?”萧柳疑惑问。
连星茗脸色明显不太好看,下唇都发白。大概从昨,他就开始头晕了,“无碍,我好像有点儿晕船。”说罢,他搓了搓手臂,哆嗦道:“你们燕京温度这低?”
“我们燕京?表哥,你的本家同我一处,我们都是燕京萧氏啊。”萧柳先是茫然应了一声,旋即面色更茫然,“这里……很冷吗?”
侧面有脚步声。
萧柳转眼一看,才看见傅寄秋从商贩处买了盏热茶,连杯子都一并买了下来,将热茶递给连星茗,又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件披风替盖上。春天是一个神奇的季节,同样的温度之下,有感觉寒冷,有感觉炎热,萧柳视线向后一跳,又看见裴子烨单手扇风,热到满脸无语。
萧柳满心迷茫,赶忙冲两位惶恐行礼。
“……”
世子的信件里可没说这两位前辈跟来。
萧柳只备下一辆马车。
当五个坐进同一辆马车时,萧柳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马车内寂静,很拥挤。
连星茗裹着披风,捧着热茶喝,左边是傅寄秋,右边是裴子烨,对面是萧柳。
萧柳心里如惊涛骇浪一般翻江倒海,不知道在是怎一个况。这两位前辈不去宿南烛那儿抢仙身就算了,怎会跟着表哥一来燕京?他面上不动声色打破寂静道:“夜间不便入皇宫。萧宅粗敝,诸位愿光临寒舍下榻暂歇一夜,晚辈诚惶诚恐,白便已命清出几间客房。就是……眼下萧宅动荡,万望不会唐突各位。”
“动荡?”
连星茗捧着茶杯,抬眼看他。
萧柳微愣,“表哥你不知道?”
连星茗困惑道:“知道?”
萧柳垂下眼帘,声音干涩道:“祖母前过世了,你我下皆在守丧期。”
“啊……”连星茗顿时不知道说好,以他目前的身份,来安慰好像有些奇怪。
好在萧柳看来不是很需安慰,勉强撑笑容道:“不过表哥你能在祖母的头七前赶来燕京就好,今大伯还同我问了你,问我你在桃源村过得怎样。”
连星茗:“……”
……萧柳的大伯是谁?
推算辈分称呼,是他在这具身体的父亲?
连星茗便随口试探性问道:“父亲知道我回来了?”
萧柳面色微微一白,似自责低下头,道:“对,瞒不住。我的信件大伯都是过目的,今我命清理客房时,他就已经猜到是你回来了。”
“……”
这话听来,实在是太奇怪了!
说不上来哪里奇怪,就是透着一股子诡异,萧柳似乎有些畏惧这位“大伯”,并且潜意识里认为连星茗同样畏惧。
连星茗神色不明喝了口热茶,微微直身子向后一靠,察觉到傅寄秋的视线看了过来。
他偏眸回视。
两交换视线,转回眼时都没有明显的神色变,修仙修到这个步,一个陌生凡的敌意根本无法动摇他们的绪,蚍蜉撼树罢了。
见萧柳面色过于难看,连星茗虽身体不适,有些心率不齐,还是勉强打精神转移话题,“你可知附近哪儿有夜市。”
萧柳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夜市?”@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连星茗点头道:“对,卖水果的那种。我明可能会去大燕的皇室祠堂看一眼,”那里供着历代先的牌位,再开口时他忍不住长叹一声:“我答应了一位话唠的姑娘,下次见面时,带上鲜的杏子去看望她。”
萧柳听不明白这话,却懂事没有多问,表颇为为难说:“这……我虽知晓夜市在哪儿,却不知道具体是卖杏子。”不等连星茗开口,萧柳突然一拍手掌,道:“啊!对了,近有一位入住我们老宅的李道友,他成在夜市中替无偿诊病,许他会知道处有卖杏子,表哥你待会儿见到他可以问一下。”
连星茗感兴趣,“无偿诊病?”
“对。”萧柳笑了,称赞道:“表哥你有所不知,这位李道友真是位慷慨的善心!我那与你分别后,便从桃花山往燕京赶,路中马匹病吐,我在荒郊野里都不知道如是好,是他帮助了我,还一路将我送到燕京,不求任回报。我便留他暂居几,让他能够歇息一下以做报答,哪知道他转面就去帮助他贫困病了。”
“确实是一位心善的。”
连星茗心感赞叹,笑着点了下头。
世子听到这里,总算感觉到气氛松动,能喘过气来,他心翼翼观察着四周的——
一个萧柳,啥啥不知道,崇拜已久的摇光仙尊近在眼前都不知,比他还呆。
裴子烨裴大剑尊,此时正偏头看着窗外,眉头紧皱,似乎心不佳,不想参与谈话。
世子没敢再多看另外两了。
他抵不过好奇心,大着胆子插了句嘴,“你说的李道友全名叫啊?”
“这个,我还真不知晓,他并未告知。”萧柳摇了摇头,道:“许是有难言之隐吧。”
对话时马匹哩哩嘶鸣了一声,马车已经拐进了京城富饶之的居所,四面皆是深宅大院。
再拐过一处大道时,“萧府”两个大字牌匾印入眼帘,“既然表哥想了解夜市布局,不若我待会儿就将李道友引荐给你?他此时正在府中。”萧柳掀开马车门帘,笑着回头期待道:
“不知为,表哥,我总觉得以你二的性格,一定会相见恨晚,很谈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