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芳尖锐的声音戛然而止，看向季念穗的目光惊疑不定。
“你先进来说话。”片刻后，她将门重新打开，“黄姐，我这还有客人要招待，就不留你了，下次再去你家找你玩啊。”
黄姐正听得云里雾里呢，一看其中有瓜正想当场吃瓜，没想到竟被闭门送客，“你不是说你不认识她吗？”
“我记错了。”方芳脸上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刚刚一时之间没想起来。”
黄姐闻言不满的撇了撇嘴，转身从兜里掏出钥匙打开了他们对面的门，进屋后“砰”的一声将门关上，似是在发泄自己的不满情绪。
“进来吧。”方芳将自家房门关上以后，扭头惊疑不定的看着季念穗，“你究竟是谁？”
季念穗犹如在自己家一样淡定自若，慢吞吞的寻了个沙发位置坐下后，随意的出声答道，“是因为缺德事做得太多了，所以不记得是哪一个了吗？”
怎么可能不记得！
十八年前的两百万那可是一笔巨款！
依照她当时的薪资标准，她就是工作一辈子都赚不到这么多钱！
方芳压下内心里的慌乱，佯装镇定的出声问道，“你是顾家的人？”
“嗯哼。”
听到这个确定的回答，方芳手掌心湿润一片，里面全是冷汗。
她比谁都清楚，她当时的行为已经构成了拐卖儿童罪，医德缺失、法制观念淡薄，这件事情曝光出去，无论是从道德上还是法律上，都会让她身败名裂。
当初这件事情办完之后，她生怕事情败露，甚至还带着家人一起搬迁到金州，这些年来彻底跟嘉慧医院那边断了联系，甚至连老家的亲戚也甚少再联系。
刚开始的时候她吃不好睡不好，每天都忐忑不安，精神高度紧绷，生怕警察或者顾家的人找到自己，连那笔钱也不敢动用。直到一两年后见无事发生，她才渐渐放下心来，用这笔钱在金州购买了几套房子，彻底在这座城市安家。
这么多年过去，在她几乎快要忘记这件事情的时候，却再次被人提及。
而且对方能够准确无误的找到自己的住址，甚至还提到了她当初收到的金额，显然不是诈她而已，她的手上肯定还有更多可以指证自己的证据。
方芳眸光微闪，“你想做什么？”
“你是顾家的那个亲生孩子？他们把你找到了？你怎么找到我的？”
“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再追究也没什么意义了。你看你现在长得漂漂亮亮的，更何况顾家已经把你找回去了，你也没有什么损失是不是？”
“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你说是不是？”
“我可以把钱退给你，这事儿就当两清了，行不行？”
她最后一句话变得小心翼翼，连声音都弱了下来。
季念穗听到这里不由得轻笑出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
钱？她对钱没有太大的兴趣，更何况顾家也不缺钱。
还有，什么叫做得饶人处且饶人？什么叫做没有什么损失？对于被拐的孩子而言，家长的痛苦，孩子被偷窃而失去的原定人生，是一句轻飘飘的话语，一点赔偿就可以抵消的吗？
他们只应该庆幸法律在保护他们，否则那些家长会恨不能亲手将他们千刀万剐。
“我觉得不行。”季念穗眸色冷然的盯着她，一字一顿的出声说道，“像你这样的人贩子，不接受法律的制裁，难消众怒。”
“我，我愿意去公安局自首。”
她这么说，其实她并不是真的知错了。
她只是知道自首可以减轻刑罚，而且她如今也近七十岁的人了，法院看着她这么大年龄的份上，在判刑的时候肯定也会给她减轻处罚，她只是选择了一个现目前而言对她的最优选择而已。
“可惜，已经晚了呢。”
季念穗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方芳还没理解对方这话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就听见屋外适时响起由远及近的警笛声。
她的镇定自若再也维持不住，脸色瞬间变得面无血色，身体发颤，看着季念穗的眼神嘴唇蠕动了几下，“你报警了？”
“有问题找警察叔叔，这不是很正常吗？”
“多活了这么多年的舒心日子，真是便宜你了。”
“你以为我为什么来见你？”当然是为了近距离观看她被抓捕时的画面了，也算是为造成原主这一生悲惨命运的源头做个了结。
方芳快步上前到窗户边探头往外看，看着聚集的人群和开着标志性车辆的工作人员，心脏跌落谷底，她转眸恶狠狠地瞪着季念穗，一个念头骤然在脑海里划过。
要是她从这里跳下去，作为唯一的在场人，这个女人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她垂眸向楼下看去，十几楼的高度让她眼前一片眩晕，刚刚升腾起来的怒气瞬间就消散，她哆哆嗦嗦地往后退。
她不敢……
看着她被警察铐起手铐带走的时候，季念穗说不清楚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感觉，觉得释然的同时又感到有些疲倦。
“穗穗！”
早已经等候在楼下的顾令烨和蓉蓉两人见着她的身影，连忙走了上来，“没事吧？”
他们刚刚在下面等得心惊胆战，生怕那个毒妇发疯伤着她。要不是季念穗叮嘱了不让他们上去，他们早就陪着她一块儿上去了。
“没事。”季念穗摇了摇头，一头栽进荣蓉的怀里闭眼长呼了一口气，闷声出声道，“我们回去吧。”
荣蓉心疼地揽着她的肩膀，眼眶泛红，“好好好，我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