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陆捏着眉心，心力交瘁，不顾及那边暴怒的叫嚷挂断电话。
早上六点，嵘墨长睫轻颤，在朝阳中苏醒，开始新的一天。
可能正常人会觉得精神病院很无聊，能把人逼疯。
确实也对，是能把正常人逼疯，但对嵘墨来说并不无聊。
"咣当！"
门外一声巨响，紧接着传来嘻嘻哈哈哈疯癫癫癫的哀嚎和各种护士的叫声。
又听到电流滋滋响。
嵘墨掀开被子下床，走到门口敲敲窗户，护工的脸出现在窗口。
"什么事？"
嵘墨抿了下唇瓣，"喝水"
护工转身去给他接水，借着空档他偷偷往外瞄了眼。
不远处几个护士医生按着一个精神病患者，正抢他手里的东西。
撕扯间嵘墨看到病人手里握着的是颗鸡蛋。
一个鸡蛋有什么好抢的。
"水"
伸过来的手，打断思绪，嵘墨对人笑笑，接过水杯一饮而尽。
递回后，护工发现嵘墨没有动。
这几天，嵘墨表现良好，他们工作也挺顺心，看嵘墨似乎有心事，护工难得问了句，"你还有什么事么？"
"我…想吃煮鸡蛋"
护工一愣，脸垮下来，"不行！"
"？？？"，嵘墨鼓起勇气抗议，"为什么不行？"
"没有为什么"，护工把窗户拉上，隔绝少年楚楚可怜的脸。
果然不能给嵘墨好脸色，竟然要生吞鸡蛋？
嵘墨吃个闭门羹，一直憋气到护工带他去诊室看医生。
穿过走廊时，正看见早上那个病人手脚被绑在床上，推进电击治疗室。
一股冷意传遍全身，这具身体似乎在恐惧那道门，看样子没少挨电。
诊室里王医生手握着笔，坐在椅子上笑眯眯看着他，"今天心情怎么样？"，
"不开心"
"哦？一大早就不开心？"，王医生饶有兴趣问嵘墨，"怎么了"
少年垂着眼扣着手指，弱弱看了他一眼小声嘀咕："想吃煮鸡蛋，被拒绝了，不开心"
王医生微怔，旋即笑出声。
谁这么冷心肠能拒绝这么惹人怜的小可爱啊。
护工站在嵘墨身后感受到王医生投来的视线，尴尬别开脸。
心里有点想笑，嵘墨竟会告状了。
"咳咳"，王医生轻咳两声，安抚嵘墨，"他们是怕你遇到危险"
嵘墨不听安慰，继续低头不开心。
鸡蛋危险个锤子？扔出去砸别人一脑袋包么？
看着少年滴溜转的眼睛，又瞥见细小的微表情，王医生忍俊不禁。
小娃娃在心里骂人呢。
王医生拉开抽屉，从里头拿出什么东西，握着拳头递到嵘墨面前，笑出一脸褶子，哄小孩似的道："猜猜我手里是什么，猜对了我给你"
"………"，嵘墨额角青筋一跳，你有病吧？这么幼稚。
王医生一脸期待，看着嵘墨抿起唇，腮帮子鼓起在思考，他动了下唇，忍住笑意。
"是糖"
"啊？"，王医生脑袋懵懵，"你怎么知道？"
他摊开手，手心躺着一颗奶糖。
嵘墨笑得狡黠，美滋滋把糖拿起，拆开包装含在嘴里，口齿不清道："因为你很幼稚"
也拿不出什么成熟的东西来。
王医生表情凝滞一瞬，然后哈哈大笑，"你这小家伙，实在是太有意思了，你是在观察我么？"
王医生变了个姿势，手臂交叉撑在桌子上，委了委身子，动作散漫没有一点白衣天使的样子。
嵘墨没说话，嘴巴嚼着奶糖，王医生越看越喜欢。
现在的嵘墨可比以前好玩太多了。
他眼睛贼溜溜地转，有意无意瞥了眼身后挡着的帘子，笑嘻嘻诱哄嵘墨，"你真的想吃煮蛋么？"
表情生怕人看不出他的恶趣味，嵘墨不知道王医生想做什么，但他是那种谁都能逗弄的人么？
嵘墨眸光轻颤，咽下奶糖，"想！"
王医生还不知道将要面对什么，自以为比嵘墨多吃两年饭，像个诱拐小朋友的怪蜀黍，"那你卖个萌，就有人能满足你得愿望"
话落，后面诊台，传来一声响动。
王医生表情怪异，坐直身体，片刻异样没能逃过嵘墨的眼睛。
那里头有人？
嵘墨寻思下，眼底闪过精光，朱唇抿起憋出几滴眼泪。
看着低头籁籁落泪的少年，王医生笑容僵在脸上，随着眼泪落地，他感觉有人在他后背扎刀子。
"哎哎哎，你哭什么？"，他就是想给某个痴汉谋点福利，怎么还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