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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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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失才亡魏 第三节 坎坎伐檀兮 置之河之干兮(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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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先生是尸子后裔”魏假博学,一看便笑了。

“足下何人知道尸子”老士惊讶地抬起头来。

“当年,尸佼是商鞅老师,天下皆知,我何不知”

“不。先祖并非商君之师,足下听信误传也。”老士神情分外认真。

“愿闻真相。”魏假对古板的老人大感兴趣。

老人认真地说了一通先祖与商鞅的真相故事:尸佼毕生执王道之学,也极为推崇儒家孔丘,写下了二十余篇文章做一卷大书流布天下,决意要在某一大国履行其治国之学。那年,尸佼游学到魏国安邑,在洞香春酒肆的论战中结识了年青的卫鞅。尸佼心高气傲,将自己的一卷羊皮大书送给了卫鞅,要他“师尸子之学,执一国之政,成天下之名”。卫鞅掂了掂羊皮大书笑云:“若足下之书果真实学,三日之后鞅自拜足下为师。”不想,三日之后再度相聚,卫鞅却将尸佼的羊皮书轻蔑地丢在了酒案上,同时拿出了自己的三篇文章,笑道:“足下胆识可嘉,然迂阔过甚也二十余篇万余言,唯见崇王道尊儒学,未见一句言法言变。如此迂阔之学欲图治国变法,岂非南辕北辙哉足下果然明睿,当拜我为师也”说罢扬长而去。尸佼大感难堪,却也禁不住认真读了卫鞅丢下的三篇法家之文。旬日之后,尸佼寻觅到卫鞅的小小居所,当真要拜卫鞅为师。卫鞅大笑道:“前番之言,我只不服先生以王道之学为圭臬,何敢当真做先生之师哉先生哲人也,天地四方为宇,往古来今日宙,仅此一言,足传先生千古之名,何求以我为师也治学多端,治国之学本先生所短,先生何苦以短处立于人世焉”尸佼大感顿悟,对卫鞅深深三躬,遂酣畅大笑而去,自此终生不复见

“这果真如此”魏假第一次大大地惊愕了。

“先祖足迹,后人岂敢虚言”老士高声一句满脸通红。

“那,先生所治何学”

“治国之学。”

“噫先生说尸佼接纳了商鞅之言,何以后人仍执治国之学”

“先祖秉性偏执,隐居二十余年不见大成,又复入秦寻觅商鞅。其时恰逢商鞅临刑,先祖慌忙逃离咸阳逃奔巴蜀。临终之时,先祖遗言:商鞅之学不保自身,足见其谬;子孙须修治国之学,以正商鞅,以传后世。是故,老夫修习治国之学也。”

“天下之大,竞有如此反复”

“老夫之学,惜乎魏王不见。否则,安知尸子不如商鞅也”

“愿闻先生治国法度。”魏假深深一躬,认真地求教了。

“夫治国者,治人为先。”老士悠然吟诵,显然在念自己的成文篇章,“治人在行,行有四仪:一日志动不忘仁,二日智用不忘义,三日力事不忘忠,四日口言不忘信。使人慎守四仪以终其身,功业从之也由此观之,治天下者有四术:一日忠爱,二日无私,三日用贤,四日度量”

“好”魏假心头一动,不禁拍案赞叹。

“设若老夫人得庙堂,何愁天下大治焉”老士也感同身受地慨然一叹。

魏假打量了老士一眼,没有说话走了。三日之后,魏假召见了老士,当殿拜老士为左丞相,慌得老士红着脸接连打出了一串响亮的喷嚏,一时涕泪交流不能自已,只连连打躬不止。拜相王书颁行朝野,魏国臣民一片哗然魏国终究有丞相了,中兴有望了要知道,魏国在信陵君之后,已经虚空相位多年了,魏国民众能不高兴么不料,朝野还没高兴得几日,魏假的王书又下来了:太子魏炽兼领右丞相。与左丞相同领国政。魏国朝野再度哗然,大梁城再度哗然。看官须知,太子是国家储君,这太子任相,其实几乎就等于国君亲自任相,能不重叠掣肘么故此,夏商周以至春秋战国,没有过太子亲任丞相的怪诞庙堂。可是在魏国,偏偏就开了这个先例魏哀王九年,魏国以太子为丞相其时,不管魏国王室如何辩解说,太子为相是哀王受了苏代的游说,而苏代则受了楚相昭鱼的请托,是一时权宜之计而非长久国策等等,魏国朝野还是大觉别扭,公议始终认为魏国这段时日没有丞相。说也怪,对这种太子丞相,人民总觉得不对劲,不是真丞相,所以只要是太子任相,总是认定魏国没有丞相。如今又是太子任丞相,不是又回到魏国痼疾去了么,既然如此,求贤何来于是,那首“坎坎伐檀兮”的老歌,又再次在大梁城的大街小巷哼唱起来。

“人民愚昧,王何计较哉”

在魏假愤懑无从发泄的时候,尸埕的抚慰如一缕春风掠过心田。

不可思议的是,身为左丞相的尸埕,第一个坦然接受了太子右丞相,理由慷慨一篇:“治国者,忠爱为首也。忠君者,四仪之首也。煌煌君命,焉得狐疑哉”如此这般,太子丞相的风波很快也就过去了,魏假的魏国庙堂也很是和谐安宁了。每遇议政,任何一个大臣但有不敬言论,左丞相尸埕都要义正词严地驳斥一顿,而后慷慨激昂地大讲一番“力事不忘忠”的四仪忠爱,很是替魏王假维护了王权尊严。不到一年,魏国庙堂的异己声音消失得干干净净,魏国君臣更见琴瑟和谐了。目下秦军觊觎魏国,许多大族世家都惶惶不安地准备要逃离大梁,只有左丞相老尸埕端严肃穆依旧,忠心耿耿地谋划着大梁城防,其周严细密,连那个久在军旅的大梁将军也啧啧感叹。从心底说,魏假越来越觉得不能没有这个老尸埕撑持庙堂,否则,他将陷入无边无际的聒噪,哪里还能整日与他的爱犬们耳鬓厮磨

“禀报魏王,义商密报”

刚踏上南门箭楼的垛口,大踏步迎来的大梁将军尚未行参见大礼,便急匆匆摇着一只铜管要说话。魏王侧后的尸埕很是不悦,黑着脸道:“礼为国本,将军何能如此无行也”一身甲胄的大梁将军不禁面红过耳,想争辩两句却终是一拱手道:“末将甲胄不能全礼,尚祈魏王见谅”魏假这才笑吟吟道:“无妨无妨,且说说义报消息。”大梁将军正色道:“咸阳魏国商社送来急报,咸阳水工多赴军前效力商社揣测,秦军或图水战攻魏,盼我有备”

魏假尚在沉吟之际,尸埕的花白胡须一翘先冷冷地道:“力事不忘忠。这商旅义报固然可嘉,然则,何以不报魏王何以不报庙堂又何以直报你大梁将军”大梁将军惊讶地瞪着两眼,呼哧粗喘几声道:“要说根由,大约是魏国商旅还认定老夫称职。”尸埕看了一眼仍旧在沉吟的魏王,又辞色端严道:“自古以来,中原只有治水,几曾有过水战普天之下,只有楚吴越三国有过水战,秦国白起当年攻楚有过水战,中原之地谁见过水战商人见利忘义,道听途说,邀功而已。将军不思征发粮草构筑壁垒打造兵器,却将此等消息当真,何能筹划城防哉”

大梁将军被搅得云山雾罩,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急得不断抹着额头汗水连连甩手,只瞅着魏王等待明断。魏假却矜持一笑道:“大梁城防,关涉国人民治,向由左丞相统辖,将军但以法度行事,上下同心,大梁自是金城汤池也。”说罢一挥手,径自在城头漫步巡视起来。

夜来碧空如洗繁星低垂,与大梁城内外已经稀疏的灯火相映成趣。魏假第一次星夜巡城,看得兴致勃勃,直到三更刁斗才走下了城头。尸埕感佩得无以复加,一路连连赞叹魏王宵衣旰食实乃圣王明君。跟随护卫的大梁将军却完全蒙了,分明觉得哪里不对,可又无法开口;分明目下该说兵务战事,可他找不到将这些事务纳入到一条大道理之下的那个入口;而没有这个宏阔玄妙的入口,你说的任何事都会被搅批得不知方向,往往还没涉及正题,便连那个话题也被淹没了。于是,冥思苦想又一头雾水,大梁将军如同一个梦游人,木然走完了四面城墙,却没有想出一句说辞来引出最想说的要紧兵事。

“上天也大魏国没了,没了”

恭敬麻木地送走魏王与老丞相,大梁将军瘫倒在了城头。,,;手机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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