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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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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我与陆正平(三)(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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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转过头,仰望陆正平,心里想着我可真幸运,别人高攀不上的巅峰,正让我踩着他的肩膀上升。而我绝不退缩。

2017年7月18日,星期二,天气:多云

我收回上海的天气和南平一样的话,分明是沿海城市,却比南平还要热,南平至少昼夜温差大,白天热一会儿,夜晚却很凉快,上海则是全天候无间断的热。

幸亏展会开在室内,不然三十八度的高温是要热死人的。

一不小心跑偏了,今天要记录一件值得高兴的事,陆正平的钵状盏获奖了,一举拿到了“国匠杯”的金奖。

“国匠杯”诶,放在古代,说什么也得是大匠师级别的吧。

我问他高兴吗?

他笑而不语。

我猜他并不满足,“国匠杯”已经拿到了,工艺美术的最高荣誉“百花杯”还会遥远吗?

总之不知道为什么?他拿奖的那一刻,我站在他身边,比他还高兴得意,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小人得志?

我问他想要什么礼物?我买来送他,当是庆祝。

他看着我笑,眼角的褶皱怎么都藏不住,递上奖杯给我。

“这个送你,下一届你再把它拿回来送我。”

我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瞬间口吃:“我——我拿回来——你是说,你答应让我参赛了。”

陆正平点头:“明年应该就差不多了。”

明年就差不多了。

不,我会努力,努力把这个不多给抹零。

补充记录:2017年10月31日,陆正平的钵状盏在杭州荣获中国工艺美术百花杯金奖!我真为他自豪!明年,看我的!

2018年1月31日,星期三,天气:雪

听学长们说今年的寒假格外得长,往届顶天只有二十八天,今年却有四十天,大家都在猜测是怎么回事。

我却格外欢喜,长一点不好吗?正好给我多点时间在家里烧盏。

这半年在学校里上课,都是些纸上谈兵的理论知识,偶尔有机会回家,也不过三五天工夫,根本不够我烧几只像样的盏出来。

唯有每每把我在学校里琢磨出来的理论拿回家去与陆正平讨论,由他品评一二,我再回学校去找机会试验。

平白耽误我许多工夫。

来上学之前觉得是家门口的大学,方便我回家,来了之后才发现真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有时候我总在想,人为什么一定要上大学才能体现自己的价值?我不上大学,就跟着陆正平学习怎么烧制建盏,烧出名堂来,走到他那样的高度,不可以吗?

但是转念一想,我高中班主任说得好像也没错。

她说我有这样好的成绩,不借光去高校里走一趟,去外面多多交流,不觉得可惜吗?这世间难道就只有一个陆正平吗?说不定我在外面看见了更广阔的天地,会产生新的灵感,带回家里,又能为建盏烧制带来新的生机呢?

所以我最终放弃了退学的想法,除了努力学好本专业,还到处蹭课,尽可能多的汲取知识,大学时光过得倒也还算充实。

又写了许多废话,今天有件高兴的事儿,必须要记录一下,回家那一天,我把陆正平帮我存了两年半的腐泥拿出来用了。

他去年说我今年差不多可以出师去参赛了,我想着既然是参赛,首先要有拿的出手的作品,而且要是原原本本,完全属于我独立制作的作品。

陆正平存的十几年的腐泥固然好,但它不属于我。

今天开窑,我开出了一盏银油滴束口盏,油滴斑很大,叠加散落在盏底部,乍一看去,形态类似宣纸滴墨,俏皮可爱,装上茶水后,则犹如珍珠探底,优雅大方,真让我爱不释手。

师兄师姐们纷纷过来把玩,他们说我小小年纪竟能独立烧出这样的品质,胜过他们所有人,实在天才。

时隔两年,再度听到他们如此夸赞,比起十六岁时初听,如今我已经不会再如当年那般自负狂妄,觉得自己已经能够跨越高山。

因为陆正平已经带我见识过太多高山,我已有自知之明。

但大师姐的夸赞依旧让我印象深刻。

她说我有这么好的天赋,这么好的师父,一定要好好珍惜,外面的诱惑很多,切勿因为什么无关紧要的人,辜负了陆正平的拳拳之心,殷殷之情。

这不是她第一次这样对我说,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

但我看到她瞧见那只油滴盏时,眼中隐隐的艳羡之情,我知道,我终于可以把这只盏拿给陆正平看了。

从窑口回家的路上飘着雪,是的,南平也会下雪,但是很少,一年不过一两天,更多的时候根本没有。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怀揣着那只新烧好好的盏,今天的雪下的格外柔和,半点也不冰冷。

想着待会儿陆正平看到这只盏时会有怎样的评判,我的嘴角都会控制不住地上扬。

我多希望他跟我说,可以了,拿去参赛没有问题。

这样我这大半年的辛苦,总不至于白费。

开门进屋,我四处寻他,总不闻他出声,我以为他不在家,却意外在他房门口撞见了刚好出来的沙姑。

她把我拉到一边,小声问我:“爱浓呀,你长得好看,又正是花样的年纪,上了大学,有人追求是正常的,可你总要专一一些,怎么能四处招蜂引蝶,还让人打电话到家里来叨扰老陆?”

招蜂引蝶?

叨扰老陆?

我顺着门缝看进去,原来陆正平在家呢,只是背对着门,面朝着窗户不作声而已。

我嘟了嘴,直接推门进去,拔了电话线。

“什么劳什子男人,也想影响我学习?我就是不想接他们电话,才给了家里的座机号码,都什么年代了?谁还用这个接私人电话?”

陆正平转身,看见我在他身边,恍惚一下,倒不提一句,站起身来笑道:“回来了?今天开窑吧?开的怎么样?”

我观他颜色,也不准备再提,从怀里取出那只银油滴,手感都还是温热的,有我的体温。

“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你直说,我什么都能接受。”

陆正平却只是接过那只盏,看了又看,足足看了十几分钟,最后吐出仨字儿:“好,挺好。”

他平时可不怎么夸人的,师兄师姐们若是谁得他一个好字,能乐上三天,我独得两个“好字”,外加一个“挺”字,自然高兴。

“是你说的,那我拿去参赛,应该也还拿得出手吧。”

陆正平不言语,依旧发愣。

我终于忍不住,让他有什么说什么,他却忽然笑了,转身看向窗外叹气道:“对不住,我只是在想,囡儿长大了,不再是小孩子了。”

他分明什么也没说,我却感觉他在骂我,像是在说我翅膀硬了,要振翅高飞。

我靠在他肩头,眼泪顺着我的脸颊滴落,融在盏的油滴斑里。

“你放心,我永远是你的孩子,白纸黑字写在法律文书里的那种。”

是的,我是陆正平的女儿,永远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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